晨雾中，盐场弥漫着咸湿的气息，林天蹲在晒盐池边，用指尖捻起一撮新晒的盐晶。阳光穿透盐粒的间隙，折射出细碎的银光，却无法驱散他眉宇间的阴霾——昨夜又有三名盐工因腹痛而呕血，坊间谣言四起，声称“霜雪盐”中了诅咒，连经验丰富的老盐工陈伯也在池边偷偷焚烧黄纸。
“大公子，赵铁头带着人闹事了！”阿福急匆匆地跑来，衣襟上还沾着未干的褐渍，“他声称我们的盐招来了邪祟，要破坏分池晒盐的芦苇隔墙！”
林天轻蔑地一笑，掌心的盐粒纷纷落入陶罐。罐底已铺上一层紫黑色的碎叶，盐粒一接触便渗出奇异的靛蓝汁液——这是他从库房中翻出的陈年紫甘蓝，晒干后碾成粉末，竟成了天然的酸碱指示剂。
“让他们砸。”林天提起陶罐，向盐工棚走去，“即使砸了隔墙，毒盐依旧能夺人性命。”
盐工棚内充斥着苦涩的腥味，赵铁头正挥舞着铁锨，怒吼道：“柳家盐场害死了多少人？今天不拆掉这个妖池，谁也别想活命！”几个年轻的盐工也跟着起哄，就在这时，林天掀开帘子走了进来，手中的陶罐“咚”地一声砸在木案上。
“赵哥说得没错。”林天突然露出一抹笑容，用指尖蘸取罐中的蓝汁，涂抹在盐袋上，“那么这袋盐——”汁液一接触到盐粒，立即泛起猩红，“含有砒霜。”
棚内顿时陷入死一般的寂静。赵铁头手中的铁锨“当啷”一声落地，林天迅速抓住他的手腕，将蓝汁涂在他的掌心老茧上：“赵哥，你今早接触过硫磺袋吧？这紫汁遇酸变红，遇碱变绿……”话音未落，赵铁头的掌心果然显现出斑斑红点！
“砒霜与硫磺反应生成亚砷酸，其酸性足以腐蚀皮肤直至骨骼。”林天甩开他的手，目光扫过那些噤若寒蝉的盐工，“今天早上谁接触过西南角的盐堆？请站出来！”
盐工们战战兢兢地排队，轮到跛脚的老吴时，蘸取的蓝色溶液突然变成了绿色。“碱性反应……”林天眯起眼睛，“老吴，你袖口沾染的草木灰是从何而来？”
老吴跪倒在地：“是赵哥让我撒在盐池边的！他说这样可以驱邪……”
“驱邪？”林天抓起盐铲劈开西南角的盐堆，底层的盐粒竟然结着霜花般的白沫。他舀起一瓢卤水泼上去，白沫遇水“滋啦”沸腾，升起的青烟令人涕泪横流。“生石灰与草木灰混合，遇水生成强碱。”林天一脚踹翻盐堆，“这是要活生生煮沸盐工的肺！”
当月色被乌云吞噬时，林天伏在盐仓的横梁上，手中紧握着浸透紫汁的布条。白天那场“验毒”让盐工们震惊，但他明白——老吴不过是替罪羊。真正的幕后黑手，此刻定会来销毁证据。
子夜梆声刚过，一个黑影潜入盐仓。那人熟练地撬开地砖，拿出一个陶瓮向盐堆泼洒粉末。林天瞳孔骤然收缩——粉末遇潮后发出荧荧蓝光，显然是含有磷的毒盐！
“赵铁头，这份大礼我收下了。”林天翻身跃下，磷粉袋“唰”地罩住了黑影的头部。那人突然挥刀，刀刃却砍中盐堆，溅起的盐粒沾上磷粉，“轰”地燃起幽绿的鬼火。
“磷火灼目，赵哥还是老实点。”林天一脚踩住他的背脊，扯开面巾——竟是白天“中毒”的老吴！
“你、你怎么知道……”老吴咳出血沫。
林天晃了晃从他怀中摸出的琉璃瓶，瓶中残余的液体泛着铁锈色：“五倍子汁遇铁盐会变黑，你泼在盐堆上的‘毒’实际上是补血药——真正的下毒者是赵铁头，你只是他放的烟幕！”
老吴惨然一笑，嘴角溢出黑血。林天掰开他的牙关，毒囊已经咬破，舌根仅剩半片靛青色的狼头刺青——与赵铁头脚底的刺青一模一样。
次日清晨，盐场像沸腾的粥一样喧闹。林天当众架起十口陶锅，锅内卤水咕咚冒泡。“今天我要教大家‘点卤成金’。”他撒入紫甘蓝碎末，卤水瞬间变得斑斓如虹，“紫汁变绿表示是好盐，变红则是毒盐！”
盐工们挤在一起探头探脑，只有赵铁头缩在角落磨着铁锹。林天目光一闪，突然舀起一瓢卤水泼向他：“赵哥，试试这锅！”
赵铁头躲避不及，衣襟被卤水浸透的地方紫汁竟泛起血红。“砒霜遇汗变成酸……”林天厉声喝道，“你怀里藏的毒盐，还要藏到什么时候！”
赵铁头突然爆发，掀翻了陶锅，滚烫的卤水直冲林天的面门。在千钧一发之际，林天迅速甩出袖中的牛皮袋——袋中的草木灰遇水即刻炸开，形成一片白烟，碱性粉尘使得赵铁头涕泪横流。
“抓住他！”林天迅速撕开赵铁头的衣襟，露出心口处的靛青狼头刺青，“突厥死士潜伏盐场三年，赵哥你演得真是一副憨厚模样！”
盐工们哗然，几个汉子红了眼，准备扑上来。林天却高举从赵铁头枕下搜出的铜匣，匣内羊皮卷上画着盐场水道图，朱砂标记处正是分池晒盐的核心隔断。
“用磷粉毁坏盐池，制造毒盐扰乱人心——五姓七望这招借刀杀人，赵哥你用得真是巧妙。”林天将铜匣投入火堆，羊皮卷遇火显出血字密文，竟是用陇西方言写的“腊月屠盐”！
当暮色染红盐湖时，赵铁头被捆绑在晒盐架上，嘴角仍挂着冷笑：“你揭穿我又怎样？河东盐场早已被……”
“被埋了硝石硫磺，腊月引雷炸毁？”林天打断他的话，从怀中掏出半张磁铁矿拓片，“你每晚在盐池西北角埋的‘火石’，能被这磁铁吸引么？”
赵铁头脸色骤变——拓片上的铁矿纹路，与他怀中的密令完全一致！
“用四氧化三铁伪造的磁石，只能欺骗突厥蛮子。”林天将拓片甩在他脸上，“真正的磁矿能吸引铜钱，你这玩意……”他弹指击飞一枚铜钱，钱币“当啷”一声落地，“连漕帮的锡铅假币都不如！”
盐工们哄笑如雷。赵铁头疯狂挣扎，却被林天一瓢卤水泼醒：“给你两个选择——说出五姓七望的暗桩，或者试试这新熬的‘碱水浴’！”
赵铁头最终瘫软在地，供出了藏在漕帮的线人。当晚，盐工们围坐在篝火旁痛饮粗盐酒，林天独自坐在盐垛上，摩挲着赵铁头私藏的琉璃瓶——瓶底残液遇银针泛黑，显然是提纯的砷霜。
“博陵崔氏……”他凝视着瓶中倒映的冷月，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笑意，“就让我们看看这酸碱之道，能否化解你们这百年世家的铁石心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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化学细节注解
紫甘蓝指示剂：花青素在pH7时呈绿/黄色，古代可通过蒸煮紫甘蓝制取。
磷火诡计：白磷（P₄）燃点40℃，赵铁头利用其自燃特性伪造“鬼火”，实则磷粉藏于盐袋夹层。
草木灰中和：草木灰含K₂CO₃，与酸性毒物反应生成CO₂，降低毒性（H⁺ CO₃²⁻→ H₂O CO₂↑）。
磁铁矿辨伪：天然磁铁矿（Fe₃O₄）可吸附铜币，赵铁头使用的掺杂矿石含Fe₂O₃，磁性微弱。
砷霜检测：银针遇硫化物变黑（2Ag As₂S₃→ Ag₂S As），但高纯度砒霜（As₂O₃）需用硝酸银溶液显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