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姆·佩雷斯的黑色SUV碾过碎石,后视镜里跟着三辆改装皮卡。
副驾上的亚瑟治安官怀里抱着一把他并不经常使用的长管步枪,躺在并不舒适的座椅上假寐,牛仔帽斜盖着脸,遮挡正午刺眼的阳光。
或许觉得车内的气氛有些太沉闷了,亚瑟的眼皮没动,嘴皮动了起来:
“如果不是这次行动,我还真摸不清‘佩雷斯帮’隐藏了那么多势力,‘合法公民’汤姆·佩雷斯先生。”
汤姆紧握着方向盘,墨镜之下的目光始终盯着前方,毫无感情的反驳道:“一切为了自保,亚瑟治安官。
科迪镇上多少贪婪的蠢货盯着‘佩雷斯帮’的生意呢。况且,我解决了就业问题和犯罪问题,不是吗?”
“哼,如果你打算把‘制造瘾君子’也算是某种产业的话,那‘佩雷斯帮’的确解决了就业和犯罪问题,但我不觉得这是条正确的道路。
科迪镇变成了现在这个鬼样子,那些四处泛滥的成瘾性药物至少要承担一半责任!”
睁开眼睛,重新带上翘边的牛仔帽,此时此刻,亚瑟治安官的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愤怒,连手指不自觉地扣紧了枪托。
他有点想揍人了,揍一个厚颜无耻的家伙。但鉴于现在随意殴打一位驾驶员可能导致交通事故,所以这顿毒打需要延迟到任务结束之后。
车窗外,荒凉的景色飞速后退,被骄阳烤得火热的尘土在车轮下翻滚。
瞥见老伙计亚瑟攥紧的拳头,汤姆的嘴角微微上扬,板起来的脸上终于露出了胜利的微笑:“哦,亚瑟,你个十足的蠢货,终将抱着理想溺死的理想主义者。
科迪镇从来就不是什么天堂。
在‘佩雷斯帮’来之前,这里只有贫穷、绝望和混乱。
但至少现在,小伙子们有了一份工作,虽然贫穷依旧没有改变,但至少可以享受到秩序,不是吗?
至于那些瘾君子?他们已经选择了自己的路,可没人逼迫他们,多么经典的美式自由!
这就是我为什么来到美利坚的原因,¡Viva la libertad,mi amigo!(西班牙语,自由万岁,我的朋友)”
亚瑟没有回答,汤姆轻轻摇了摇头,继续说道:“怀俄明州还是太保守、太落后了。
隔壁的科罗拉多州和蒙大拿州早就通过了法案,但我们现在居然连医用麻草合法化都未通过审议,不得不说这是一种——”
“够了,”亚瑟治安官粗暴的打断道,“我们快到地方了!”
汤姆的SUV缓缓减速,前方是一片废弃的荒芜牧场,但很显然,新主人的到来为它注入了全新的活力,至少现在,它有了“人味”。
“啊,没错,就是这里,老约翰的秘密基地,你这家伙给的情报还是相当准确的,他们的确在谋划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希望我那蠢货兄弟还活着。该死,那是什么——”
仿佛有人将太阳的碎片抛向天空一般,当第一枚火球坠地时,空气发出尖锐的嘶鸣。
青白色的核心在瞬间坍缩,随后是铬黄色与猩红色交织而成的暴烈膨胀。
六米半径内的沙砾熔成液态玻璃,地表腾起一圈沸腾的雾浪,裹挟着被电离成紫红色的空气向外翻涌。
第二枚火球在半空中炸开。
扩散开来的冲击波如巨人之锤一般横扫了半个牧场,那些枯萎的灌木在不到千分之一秒的时间内被急速碳化、崩解,最后化作漫天飘散的星火。
滚动的热浪扭曲了光线,让远处的地平线在视网膜上熔成颤动的蜡痕。
几只惊飞的麻雀尚未振翅起飞,便被超压碾碎成焦黑发臭的残羽,随上升气流卷入火柱顶端翻滚扩散的蘑菇云中。
第三枚火球坠入焦土。
两千摄氏度的超高温舔舐过的岩石迸裂出晶化的纹路,宛如魔鬼的血腥瞳孔在龟裂的大地中睁开。
爆炸中心的氧气被彻底掠夺干净,形成短暂的真空旋涡,将外围火焰抽吸成螺旋状的赤金色锁链。
汤姆的SUV在爆炸的冲击波中剧烈摇晃,车窗玻璃被震得嗡嗡作响。
亚瑟治安官紧紧抓住车门把手,脸色苍白,从来波澜不惊的眼中闪烁着惶恐。人很难在死亡面前保持冷静,更何况,这次“死亡”离他这么近。
三枚火球攻击完毕,全都落在车队的正前方。虽然所有人都灰头土脸,但没有一个人受伤——感到恶心和临时失聪不算。
“咳咳咳,”亚瑟咳嗽着呛出尘土,摸索着腰间的无线电,“该死,它去哪里了?”
亚瑟抬起头来,却发现自己的无线电已经被汤姆拿在了手里,而这家伙高举着双手,以投降的姿势离开了SUV。
“混蛋,把那东西还我,我要、该死,我需要支援!这里他妈的根本不是什么邪教据点,这里他妈的驻扎了一支军队!国民警卫队,我需要国民警卫队,而不是他妈的治安官来处理!”
正高举双手行法**礼的汤姆扭过头来说道:“支援?等你那像是树懒一样的支援到场,我们早就被另一轮温压弹烤成焦炭了。
还没看出来吗,常春藤高校毕业的亚瑟治安官?这只是一次警告,我想,很快就会有人来邀请我们去‘谈一谈’了。
现在,只要放下武器,将手高高举过头顶,然后保持善意和冷静——这不是你们条子经常要求黑鬼们干的事情吗?
别握着你那把可笑的枪了,‘国家安全’是留给那些资本家的,命可是自己的!”
火球带来的热浪尚未散去,扬起的尘土尚未消散,一个年轻人出现在牧场的另一头,他穿着实验白大褂,戴着医用外科口罩,鼻梁上夹着一副眼镜。
“哦,不是‘老约翰’,会是谁?”
冷静了下来的亚瑟治安官调教了一番脸上的表情,将它变得不那么惊慌失措,开口说道:“是‘小约翰’,老约翰的儿子,唯一的儿子,也是唯一的亲人。”
小约翰的脚步声在焦土上格外清晰,医用口罩被热浪卷起的熔融沙砾灼出一个个细密的孔洞。
他的脚步停在距离SUV十五米处,双手还提着一块刚刚刻好字,其上红色油漆都没干透的牧场警告木牌:私龙领地,不欢迎外来者。
小约翰将木牌插在牧场边缘一处尚未被火球灼烧过的空地上,翻开白大褂,从腰带上取下一只小铁锤,一下一下的将木牌锤进土地。
他一边挥动锤头一边说道:“佩雷斯先生,还有亚瑟治安官,两位应该庆幸克姆贝大人今天心情不错,只有警告,没有杀戮。”
亚瑟眯起眼睛打量着这个年轻人,目光在小约翰身上来回扫视,想要从对方的举止和言辞中找出更多的线索,或者是破绽。
然而,小约翰却显得异常从容,仿佛那些对准他的枪口不过是无用的烧火棍。
他的动作流畅而自然,甚至带着一种近乎优雅的自信,仿佛只是在自家后院修理篱笆,而不是在一片被可怕火球灼烧过的焦土上面对一群全副武装的敌人。
敲下了最后一锤之后,小约翰踢了一脚木牌,纹丝不动,满意的转过身来,面对着十来个黑洞洞的AR15枪口说道:
“请吧,诸位,我侍奉的主人‘猩红灾祸’克姆贝大人想要跟你们谈一谈。如果你们想要用步枪获取一些安全感,那请自便。”
“嘿,亚瑟治安官,放轻松点,”坚持举着双手投降的汤姆说道,“至少我们现在不需要面临选择恐惧症不是吗?”
“哼,什么时候墨西哥人也那么幽默了?”
“哈哈,我也可以是美国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