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宗晟坐在地上,哭嚎道。
“在舞阳县的客栈!骑马只需要一盏茶的时间!我没动她一根毫毛,还专门让王府的嬷嬷照看着,你饶我一命,我这就让人把她接过来。”
他的右腿被铅弹打了个噗噗冒血的眼儿,左腿又被少师剑刺了个窟窿,已经失去了行动能力,随行的那些护卫又跑了个精光,身边连一个可以使唤的下人都没有,还如何派人去接余嫣然?
不过,崇福寺就在舞阳县城的附近,紧邻西侧的城门,真是走上一两步就能进城的程度,倒是不怕赵宗晟耍花招。
赵宗熠收剑,单手拎起赵宗晟,“现在就带我过去,照你刚才说的,她少一根头发,我剁你一根手指。”
“啊!疼!太疼了,景国公!你行行好,先给我请大夫啊!”
赵宗晟被这么一动,牵动了双腿上的伤口,立刻发出凄厉的惨叫。
“闭嘴!若是再嚎,我现在就割了你的舌头!”
赵宗熠攥紧了赵宗晟的脖领,眼中杀意毕露,差点控制不住情绪。
感受到了他的杀心,赵宗晟满脸惊恐,闭嘴点头,眼泪夺眶而出,竟是被吓哭了。
赵宗熠拎着对方,走出崇福寺,吹响了马哨,他的那只照夜白听到召唤,很快就跑来了他的身边。
正要上马。
却见一名小厮骑马而来,对方也看到了赵宗熠手里的赵宗晟,急忙下马,神色慌张地跑了过来。
赵宗晟看到那小厮,脑中闪过一个不详的念头。
“郑三儿?你怎么来了?余家大姑娘呢?”
那个叫做郑三的小厮看到赵宗晟如此惨状,瞬间痛哭流涕,“不好了,小王爷,余家大姑娘跑了!”
赵宗晟失声尖叫,“跑了?你们这群白痴!我在客栈给你留了两个婆子和四个护卫,她身边只有一个小丫鬟,如何能跑了?”
小厮哭得快,收得也快,眼泪瞬间停止,“有人帮她!是一群码头的脚夫救走了余家大姑娘,但小人也不知道他们是受何人指使。”
赵宗晟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转头对赵宗熠说道:“景国公,你也听到了,余大姑娘被人救走了。”
赵宗晟冷声道:“既然是这样,那你就没有用了。”
“等会儿!”
赵宗晟又冲着小厮郑三大吼:“还不赶紧去找!”
郑三扭头四处看了看,护卫都跑光了?小王爷这是被打了个屁滚尿流?嘶,还是景国公厉害,难怪邕王殿下也在他的手里频频吃亏。
“少爷,大海捞针,这一时半会儿,上哪儿找啊!”
他又对赵宗熠恭敬行礼,“国公爷!那些脚夫对余家大姑娘甚是恭敬,肯定不是歹人!你先放了小王爷,咱们化干戈为玉帛,不要将事情闹大啊。”
杨怀玉和种笙此时也追了出来,看到这幅场面,他们抱拳劝道。
“国公爷,先放了小王爷,他今日的荒唐之举,末将等人都看在眼里,定会上报官家,让邕王殿下给你一个交代。”
赵宗熠强忍杀心,话已至此,他总不能在杨怀玉和种笙的面前杀了赵宗晟,落人话柄。
“今天就饶你一条狗命,日后再找你算账。”
说罢,他将赵宗晟扔给了郑三。
郑三伸手想要接住赵宗晟,却被惯性撞倒在地,二人在地上滚了好几圈,甚是狼狈。
他将赵宗晟扶了起来,“少爷,没事吧?”
赵宗晟咬牙道:“蠢材,快离开这里!去舞阳县找大夫帮我治腿!”
二人慢慢挪向郑三刚刚骑过来的马,又看到一名穿着景国公府护卫服的“后勤兵”帮忙拿着缰绳,还以为是赵宗熠的授意,也就没有在意。
岂料那名后勤兵等待二人走近,突然弃了手中缰绳,迅速扑向赵宗晟,高喊道。
“国公爷,小人替你手刃了此贼!”
他从衣袖里面拔出短刃,刺入赵宗晟的胸膛,随后好像不解气,猛地拔出短刀,又连刺数下,直到赵宗晟彻底断气。
在场的众人皆是猝不及防,就连赵宗熠也没有反应过来。
不等赵宗熠上前细问,那名后勤兵又将刀口对准了自己的心口,“国公爷,小人为你尽忠了!”
“住手!”
赵宗熠还是晚了一步,刺杀赵宗晟的这名后勤兵就在他的眼前自尽了。
杨怀玉和种笙不约而同地心生警觉,皆是按住各自的佩刀,戒备地质问道:“国公爷,这是何意?”
赵宗熠没有急着向他们解释,转身唤来了后勤兵的几个管事,问道:“你们认识此人吗?”
几个管事走过去打量行凶者的面貌,都是摇头道:“主君,这人的不是我们府上的护卫。”
杨怀玉和种笙当然不会相信管事们的一面之词,“国公爷,我会派人将两具尸体送回京城,此案自有大理寺审理。”
赵宗熠双手环胸,听到了管事们的肯定,心中的猜想已经得到验证。
“此人的确不是景国公府的护卫,林指挥使不妨先听听本国公发现的两个疑点,还请一并写在奏疏上,呈给管家。”
杨怀玉点头,“国公爷请讲。”
赵宗熠指着尸体胸上的短刀,“首先,本国公此次出京,只能率领两百府兵,为了不落人口实,随行的后勤队都没有配备兵刃,只有木棍防身。”
说着,两百多名后勤兵看到了几个管事的手势,当即从板车底下抽出各自的木棍,慢慢围了过来。
此举过于张扬,惊得杨怀玉和种笙立刻抽出了佩刀。
“咳咳,都散开。”
赵宗熠摆手挥退了后勤兵。
然后,他又指向尸体的双手,“二位再看这人的掌中老茧,手掌的茧比虎口之处的更厚,乃是长期反握短刀所致。”
他招来一名管事,让对方摊开手掌,给杨怀玉和种笙查看和对比,“二位也知道,我府上的护卫都是佃户出身,他们常年在田地里面劳作,掌心与虎口形成的老茧可是大大的不一样。”
杨怀玉与种笙相视无言,多少信了几分。
“国公爷的意思是,有人在借刀杀人?”
……
舞阳县城,某间茶楼。
两名乔装成富商的男人在此相见,二人在包间耐心等了一会儿,半晌过后,有小厮进来传报。
“世子爷,成了。”
赵宗朴面露喜色,“嗯,都退下吧。”
坐在他对面的曹泽起身拱手道:“恭喜世子爷得偿所愿,自此地位巩固,不会再有任何威胁。”
他顿了下,问道:“只是,老夫的事情,何时可以办妥?”
赵宗朴端起茶盏,“三爷不要着急,你的那件事情不太容易啊。”
“啪!”
曹泽拍桌怒道:“怎么?世子爷想要过河拆桥?别忘了,我们现在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他冷哼,“没错,袁文绍之事是老夫一手操办,与世子爷无关,但世子爷也亲手为他与自己的九弟搭上了线,此事如果不是曹家帮忙掩饰,可经不住邕王殿下去查。”
赵宗朴笑道:“三爷何必动怒?”
曹泽打飞了桌子上的茶盏,瞋目切齿。
“老夫与你有过约定,各取所需,先帮你处理了两个嫡亲弟弟,再除掉赵宗熠这个大麻烦。你现在是什么意思?不认账了?”
赵宗朴示意曹泽坐下,消消火。
“三爷慎言,你也知道,本世子的生母早亡,占着发妻的名头,可惜没有福分,不曾享受一天的王妃殊荣,那二人虽然也是嫡子,与本世子却是同父异母,有什么资格与本世子是嫡亲兄弟?”
曹泽继续究问道,“邕王府的家事与老夫无关,老夫只想问,何时杀赵宗熠?”
赵宗朴拍打衣袖边的茶渍,起身说道:“三爷随我走一趟?”
二人走下茶楼,乘坐马车出了县城,来到崇福寺的附近山路,远远可以看到崇福寺门口的情况。
曹泽看到赵宗熠这个仇人,恨得牙痒痒,“世子爷打算如何行事?”
赵宗朴只吐露了一个字。
“等。”
过了一阵子,马车旁来了一位穿着盔甲的中年男人,他抱拳道:“世子爷,已经布置好了。”
赵宗朴抬起车窗的幕帘,对外面的男人点头,“去吧,一个不剩,全部处理干净。”
“明白。”
男人骑马走了。
曹泽问道:“他是谁?”
赵宗朴回答道:“颍昌府的新任团练使。”
他这边的话音刚落,外面就传来急行军的脚步声,刚刚那名团练使率领数以千计的厢军,路过马车,奔向远处的崇福寺。
曹泽见此情景,惊道:“区区一个团练使,也敢私自领兵出营?他不要脑袋了?”
赵宗朴不屑地说道:“怕什么?前几日到任的知府也是我们的人,有他亲笔书写的讨伐公文,朝中又有父王和曹家帮着斡旋,还能有什么问题?”
崇福寺,大门外。
赵宗熠感受到了大地的微微颤动,脸色瞬间凝重,高呼道:“敌袭!所有后勤人员,舍弃辎重,进入寺内躲避!”
“是!”
后勤兵和那些骑兵听到了命令,但动作还是不够快。
南侧的树林里面突然窜出几百名弓兵,此时已经拉满了弓弦,在对方将领的指挥下,放箭抛射。
密密麻麻的箭矢形成一片箭雨,朝着赵宗熠等人扑来。
“寻掩体躲避!”
赵宗熠喝道。
后勤兵和骑兵都乱了阵脚,相互推搡,自顾自地寻找掩体。
“咻咻咻……”
一轮箭雨过后,饶是有诸多板车和几百匹马作为遮挡,马军司的兵卒和景国公府的后勤兵仍然死伤惨重,至少有六七十人当场毙命。
杨怀玉与种笙躲到了一辆板车的后面,毫发无伤。
赵宗熠手中的少师剑随之出鞘,将朝他飞来的箭矢全部斩落,不仅没有受伤,还护住了自己的照夜白。
他翻身上马,将就近两名受伤的后勤兵抓到马背上,“所有人!速速退入寺庙!”
这一次,众人的动作快了许多,在第二轮箭雨到来之前,大部分人都躲进了崇福寺,只有走在最后面的五十多个受了伤的后勤兵和骑兵中箭遇难。
就这么两轮箭雨,两百多名后勤兵只有一百四十多人幸存,马军司的骑兵更是只剩三十几人。
杨怀玉看着麾下的骑兵一个个倒在箭雨之下,两眼通红地看向种笙,“是颍昌府的厢军?该死的,他们简直胆大包天!”
种笙来不及悲伤,转身寻到赵宗熠,抱拳道:“国公爷!还请留下府兵断后,我等会护送国公爷回京,将此事禀明官家!”
赵宗熠没有理会他,依然部署着战前准备,“后勤兵和禁军进入阁楼暂避,不得在外面逗留!所有府兵听令,装填弹药!准备迎敌!”
“是!”
两百名府兵的动作整齐划一,迅速开始装填火药和铅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