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宗熠强行命令杨怀玉与种笙,还有那些后勤兵和马军司的兵卒躲进了建筑物内,等安置好了他们,他独自来到阁楼的二层,从窗户跃出,来到屋檐之上。
通过望远镜观察寺庙之外的情况,此处是制高点,可以将敌人的所有动向尽收眼底。
一段时间后,他读懂了敌人的战略意图,随即纵身落到了地面,将左右都头和四名队将召集过来。
赵宗熠用少师剑作笔,在青石板上画出寺庙的地形图,“敌人是厢军,两千有余,分别为一千五百名步卒,五百弓箭手,或铁甲或皮甲,装备并不算精良。”
“五百名弓箭手已经分散至寺庙的四个方位,呈包围之势。”
“除了弓箭手的埋伏,东、西、北三个方向的围墙外面,还各有一百步兵蹲伏着,不过这三个方向的敌人不多,他们应该不会主动进攻,更多的是围困,防止我们逃脱。”
“敌人的主力,是南侧大门外面的一千两百名步兵,其中五百名步兵有较为统一的铁甲,应该是对方麾下的精锐先锋队。”
说完敌人的情况,他开始下达命令。
“诸位的任务,就是死守大门,四队轮替齐射,瞄准任何移动的物体,一只苍蝇都不能放进来!五轮之后,视情况进行枪管冷却,直至歼灭所有敌人。”
“战时指挥,左右都头负责,本国公要在高处实时观察敌情,如有变故,你们随时注意本国公的手势。”
左右都头和四名队将齐声抱拳道:“遵命!”
寺外。
厢军的军纪明显要差很多,简简单单的包围命令,就执行了半天,花了差不多一炷香的功夫,才勉强布置完成。
团练使高声说道:“寺庙之内,窝藏着三百名贼匪,他们劫持了景国公!我们需荡尽贼寇!救出景国公!”
虽然不知道景国公的两百府兵还剩多少,但他们刚刚与邕王府的五百名护卫厮杀了一场,应该有不小的损失。
五百精锐先锋,对上寺内的三百残兵败将,必胜无疑,其他的兵卒在外压阵便可。
他对身边的副将说道:“田指挥,由你率领五百精锐打头阵,先行杀进去……”
说着,他给了那名田姓副将一个蕴含深意的眼神,强调道:“歼灭贼匪的同时,也要找到景国公,尽全力‘救’出他,知道了吗?”
田指挥也已经投效了邕王,知道该怎么做,他们此行只有一个目的,杀了景国公赵宗熠!
“末将领命!”
五百精锐步卒士气高昂,他们以为自己的对手就是刚才逃进寺庙的那些后勤兵,觉得敌人已是丧家之犬,己方是胜券在握,不免有些骄兵之态。
在田指挥带动下,步卒抽刀高呼,在弓箭手的一波又一波箭雨的掩护下,对崇福寺发起了冲锋。
“杀啊!”
这群步卒冲进了崇福寺,等他们看到满地的尸骸之时,才察觉到了不对头,迎接他们的是漫天花雨的铅弹。
两百名穿着步人甲的府兵,就这么顶着淅淅沥沥的箭雨,五十人为一排,一共四排,整齐地站在大雄宝殿的门口。
那些落下的箭矢打在步人甲的上面叮叮作响,却无法造成任何伤害。
“第一小队,放!”
最前排的五十人即为第一小队,听到命令,立刻扣动扳机。
“砰!砰……”
“第一小队退至队尾,重新装弹,第二小队听令,上前一步,端枪瞄准!放!”
“砰砰砰……”
“第二小队退至队尾装弹,第三小队上前一步,端枪!放!”
“砰!砰!砰!砰……”
“第三小队退!第四小队上前!放!”
“砰砰……”
“第四小队退!第一小队上前……”
燧发枪的威力比弓箭大多了,颗颗铅弹都能打穿厢军步卒身上的盔甲,别说他们穿的是普通铁甲,就是防御能力更强的步人甲也挡不住铅弹。
(景国公府的特制步人甲除外,毕竟是高碳钢甲片,足以挡下铅制弹丸。)
寺庙的大门限制了通过人数,也挡住了后方步卒的视线,他们根本不知道前方发生了什么,只知道踏着同伴的尸体不断往前冲,等冲到枪口下,已是覆水难收。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
十几分钟后,崇福寺之内已经是尸山血海,五百精锐步卒仅有十几人逃跑,其余都死在了大雄宝殿门前的广场上。
寺庙外面。
那名团练使听到噼里啪啦的枪声之时,立刻意识到了里面有火器,但他不觉得景国公能有什么厉害的火器,顶多就是火箭?总不可能是霹雳炮吧?
哈哈哈,怎么可能……
他的笑容很快凝固了,因为只有十几个精锐步卒活着逃了回来。
“大人!里面的贼匪有一种极其厉害的火器,兄弟们都死在里面了!田指挥也死了!”
团练使厉声喝道:“放屁!这才过了多久,什么火器能杀光五百步卒?你再敢胡言,扰乱军心,我必杀你祭旗。”
他转身看向另一位副将,“徐指挥,你领五百人,进去看看!”
徐姓副将的脑袋摇得像是拨浪鼓,他没有这个胆子进去,“大人,贼匪的火器还厉害了,咱们不能强攻,干脆用火攻?烧死他们!”
团练使瞪了他一眼,说道:“邕王殿下需要我们把贼匪头领的首级带回去,你用火攻,尸体都烧焦了,本官拿什么交差?”
徐姓副将干笑,“这……”
“咻~”
“啪!”
团练使的头盔上面突然炸了一个大洞,脑浆溅到了徐姓副将的嘴巴里面。
徐姓副官亲眼看着团练使莫名没了半截脑袋,直直摔下了马,面目惊恐的尖叫。
“啊……”
又是一记来自子弹的破空声,他的尖叫声戛然而止,在马背上摇摇晃晃,也栽下了马。
附近的步卒上前一看,徐副将的脑袋也被什么东西打碎了,死得不能再死了。
接下来,更邪门了。
那些穿着完备盔甲,骑着高头大马的将官们被一个个爆头,全都死在了军阵之中。
寺内,阁楼之顶。
赵宗熠收好了狙击枪,他花费十几颗子弹,将外面所有骑马的将领全都干掉了,现在外面的厢军就是一盘散沙,击之即破。
他背好装枪的木匣,跳到大雄宝殿的屋顶,再借力落到了殿门口,吩咐自己的府兵。
“全体听令,随本国公杀出崇福寺!屠尽敌军!为同袍报仇!”
府兵们也是佃户出身,刚刚死在寺外的那些后勤兵很多都是他们的亲朋好友,怎能让他们不感到愤怒。
“屠尽敌军!报仇雪恨!”
他们迈着沉重的步伐,缓慢朝着门外移动,“哗哗”的盔甲碰撞声,整齐而悦耳。
步人甲,作为华夏盔甲的巅峰之作,作战能力极高,每个重骑兵的造价比五个重步兵还多,而一个重骑兵未必能打过五个重步兵,这也让重步兵成为两宋最为倚仗的兵种,名将岳飞就凭以重步兵为主,骑兵为辅的岳家军数次击败金国。
但,重步兵有个致命的缺陷。
盔甲太重了,导致机动性太差,容易被行动灵活的敌人“遛狗”,特别是面对蒙元的轻骑兵,完全是被天克。
但赵宗熠的府兵不一样,虽然也没法解决机动性的问题,但增加了远程能力,变相弥补了重步兵的不足。
你骑马比我跑得快?那又如何?先让你跑个一百米,我再开枪干掉你的马不就好了?
此时再看寺外。
厢军的步卒已经乱作一团,有资格发号施令的将领都死了,他们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一时间整个军队陷入停摆。
偏偏在这个时候,两百座钢铁大山出关了,他们踏出崇福寺,抬枪瞄准了外面的七百步卒和一百多名弓箭手。
“步……步人甲?不是景国公的私兵吗?怎么会有步人甲!”
有步卒认出了那些将敌人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厚重盔甲,绝望的大喊道。
赵宗熠高举少师剑,“放!”
“砰砰砰……”
又是经典的四队轮射,这也是府兵们操练最多的阵型,射击节奏掌握得最好,枪声几乎连绵不断。
八百多名厢军没有丝毫抵抗能力,瞬间死伤两三百人,溃散而逃。
赵宗熠还是留了一线,知道这群厢军只是奉命行事,以击溃他们为主,没有选择赶尽杀绝,否则早就动用秘密武器——虎蹲炮了。
南侧的主力被击溃,包围在寺庙其它三个方位的厢军也收到了消息,有不少的步卒同样看到了这场一边倒的屠杀,他们不敢现身,默默缩了回去,消失在了树林之中。
也跑了。
赵宗熠将少师剑送回腰间的剑鞘,长舒一口气,“停止射击!清理枪膛!”
府兵们经过今天的两场遭遇战,成功迎来蜕变,对手中的燧发枪有了一个更清晰的认知,原来他们拿着足以碾压一切的武器?
“万胜!万胜!万胜!”
激动之下,竟然忘了遵守赵宗熠的命令,举着各自的燧发枪高呼,看向赵宗熠的眼神满是崇拜。
远处。
曹泽暴跳如雷,“赵宗熠怎么会有如此厉害的火器?你们不是有皇城司的情报吗?为什么没有提前布置!”
赵宗朴眼神里有异样的光芒,“恐怕,就连官家也不知道景国公的新式火器究竟有什么样的威力吧?居然这么厉害……”
曹泽怒吼道:“为什么才来了两千人?就应该让两万厢军倾巢出动!”
赵宗朴安慰道:“三爷,冷静些,从今日的局面来看,就算两万厢军倾巢出动,也不一定能杀得了赵宗熠。”
曹泽咬牙,“现在怎么办?”
赵宗朴让车夫出发,返回京城,“三爷,事已至此,只能从长计议,重新谋划。”
曹泽望着崇福寺的方向,脸上满是不甘,他却不知道自己即将成为弃子,因为赵宗朴已经有了招揽赵宗熠的心思。
马车缓缓远去。
回到崇福寺这边。
接下来,就是战场的清扫工作,为了避免尸体的堆积引发疫病,寺内寺外的这些尸骸必须尽快掩埋。
获胜的兴奋感平息后,府兵们脱下步人甲,帮忙收殓同乡尸体,他们的脸上也只剩下悲伤的情绪。
赵宗熠找到后勤兵的几个管事,沉声说道:“派人去舞阳县城,购置棺木和板车,送他们回家。”
管事们建议道:“国公爷,小县城的棺材铺恐怕没有这么多现成的棺木,还是先用草席将就吧,此地距离京城不过半日的脚程,等回去了再用棺木安葬这些乡亲。”
“你们安排吧。”
赵宗熠补充道:“不用担心银钱的事情,丧葬事宜的花费都走国公府的帐。抚恤的银两也会很快送到他们家人的手里,还是那套标准,因府中公事而亡者,抚恤十年份的月钱,为国公府战死者,抚恤二十年的月钱。”
“同时,减免同等年份的佃租。”
这些后勤兵都是普通护卫,月钱五两,十年就是六百两,二十年就是一千二百两。
“家中如果有老人和小孩无人赡养,景国公府会有专门的善堂负责照顾。”
管事们躬身,哽咽道:“国公爷大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