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上太行山,艰哉何巍巍。溪谷少人民,雪落何霏霏”
一片飘然而落的雪花,刹那间,让他诗兴大发。
然而,似他这般江湖剑客,哪来诗人神驰八荒的想象?
只能是借那魏武名篇,抒发心情。
“这吟诗作对的气质,和你这江湖‘草莽’不太相配啊。”江漓眉眼含笑,打趣着说道。
“江湖之人,可不全是草莽。武学之道,允文允武。自小除了习武,诸子百家,各门各派,亦是无所不窥。”龙墨轩洋洋得意的说道。
“郡主,没想到吧。江湖中,可不都是不读诗书的大老粗哦。”芷曦拉了拉愣神的江漓,笑着说道。
“曹公古直,慷慨悲歌,古人,诚不相欺。”一句诗,不同历经,不同的感悟。
龙墨轩心中,对武帝的钦佩之情,油然而生。
“夫君,老一辈都说,魏武帝和雍凉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也不知道,是真是假。”芷曦很小的时候,就听过这个传说。
“你们可知,最早将雍凉二州合一的是谁?”
“谁?”两女异口同声的问道。
“正是武帝曹操。当初关中初定,武帝以族弟夏侯渊为督,坐镇长安,总督雍凉,以防马氏一族。”
“马氏一族?”
“郡主,雍凉马氏,那可是东汉伏波将军的后人。在雍凉可是名望最高,历史最悠久的大族哦”不等她发问,芷曦已给她解释明白。
“那马家枪诀,名震天下。曾有‘庙堂袁氏江湖马’一说。”龙墨轩补充道。
“什么庙堂袁,江湖马,听不懂。”江漓睁着水灵灵的眼睛,满脸疑惑。
“意思就是说啊,只要是用长枪的,不是袁家人,就是马家人。袁家在朝中为官,官至阁老。至于马家,五十年前忽然从江湖上消失,至今也没有人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芷曦抢着答道。
“袁家……阁老?难道说......”
“阁老与父王私交深厚,这么多年了,我从来没听说过,阁老还会使长枪啊。”江漓难以置信的说道。
“袁氏一门祖上,曾随高欢建兹武功。一杆银枪神出鬼没,万夫难敌。救高欢于生死之间,功勋彪炳,后世子孙也得蔽福荫。”
“只可惜那天下无双的枪诀,没能传世。后辈袁冠小有所成,也难望其祖父项背。”龙墨轩详祥细细的解释道,提起那枪决,言语之间难掩惋惜之情。
“哎,马家纵横雍凉三百余年,就这么不明所以的没落了。两大枪诀,后继无人了。”芷曦叹了口气,无奈的摇着头说道。
“快些走吧,一会雪大了。”说着便打马而去。
龙墨轩和江漓的马匹,乃是临行时,沈傲所赠宝马良驹。雄壮威武,脚力惊人,便在松软的沙土地上,依然健步如飞。
相较起来,芷曦所乘马匹,瘦瘦小小,一双眼睛,也不似那两匹马炯炯有神。可真的奔跑起来,速度却是丝毫不落下风。
三马并驾齐驱,不出半个时辰,那座破旧的军营,展现眼前。
“这里还有座军营?”芷曦吃惊的说道。
“不止是军营,还是沙蟒流匪的大本营。”
“什么......沙蟒!?”芷曦的瞳孔宛如地震一般。
“十年前,官府张贴告示,说沙蟒全员被剿,还当众斩了几个匪首,怎么可能会………”
“数月前,我和郡主途径此处,将一群流匪,尽速剿灭。那把无极剑,便是匪首葛清玄留下的。”龙墨轩打断了她的话,抢着说道。
“葛清玄?那不是齐云山掌门叶玄桢的师兄吗?”从芷曦那惊呼的语气中,不难听出,这个消息带给她的震惊。
“这也正是,我为什么要回这里的原因。”
“龙大哥,芷曦姐姐,你们快看。”两人的目光,全被江漓的一声惊呼,给吸引了过去。
定睛观看,面前的地上,一堆未烧完余灰,还在冒着缕缕青烟。龙墨轩伸手过去,只觉得余温尚烈,显然才熄灭不久。
“看来有人捷足先登了。”他站起身来,面色凝重的说道。
“夫君…….”
“嘘!”
“芷曦,你和郡主巡视营寨,我去中军帐。倘若无发现,即刻到中军会和。”他悄声的对芷曦说道。
芷曦点了点头,牵着江漓的手,往营寨而去。
龙墨轩看了一眼面前的中军大帐,眼神深邃,若有所思。
他缓步向前,左手执剑,小心翼翼的挑开了门帘,探头望去。
比起之前,除了灰尘更厚了,也没什么异常。
环顾四周,他的目光,最终落在了那两个偏僻的书架前面。
数月前便是在此,找到了那几封不明所以的书信,和南衙禁府军的令牌。
那时天色将晚,不急细查。今日时间充沛,倒是要搞个明白,此地究竟有何名堂?
尘封的书信一封封翻过,内容却是一般无二。
看了半天,除了被各种阿臾奉承之词,弄的腹中不适外,一无所获。
他悻悻的书信放回原处,百无聊赖的环顾四周。除了正中的立着的八卦图,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为什么要在大帐的中心,立这么大的八卦图呢?就算是道家弟子,也未免太过突兀了。”他心中思索,眼睛在八卦图上仔细端详,想着能不能发现端倪。
这边芷曦领着江漓,挨个把三个军营,细细的探寻了一番,不出所料,一无所获。
“郡主,我们去中军大帐吧,这里看起来也没什么异常......”
“芷曦姐姐,你看。”江漓小声的呼喊道。
芷曦转过身来,往她目光所及之处看去。只见那地面上,薄薄的一层积雪中,隐约可见几个整齐的脚印。
那脚步极为轻盈,若不是这一层薄薄的积雪,寻常是决计看不出来的。
“这个人一直在暗处盯着我们?而我居然一点也没察觉?”芷曦喃喃自语道。
“郡主,我们顺着这个脚印去追。你跟在我身后,一步也别离开,脚步要轻一点。”她在江漓的耳边低语道。
江漓乖巧的点点头,一步不落的跟在芷曦身后,追寻着那脚步而去。
中军大帐内,龙墨轩盯着那八卦楞神。恍惚之间,似乎察觉到了一丝异常。
正当他伸手去摸时,忽听得,身后簌簌作响。他听声辩器,已然识得,一柄弯刀,往他脑后劈来。
猛地转身,左手持剑抵住劈来的一刀。
只见来人身着黑衣,黑巾蒙面,身材匀称。
“来者何人?”
来人也不答话,一刀荡开龙渊,须臾之间,连劈八刀。
速度之快,让人咂舌。
饶是龙墨轩,陡然之间也不免应接不暇。
但见他,左手执剑,以招式对拆,接下了迅猛的八刀。一个撤步拉开距离,避开接下来的攻势。
“阁下何人?”他再度问道,言语之间依然从容淡定。
来人依旧不答,右手持刀,摆了个“怀中抱月”的架势。
龙墨轩看的真切,这是要手下见真章了。
只见他横剑在手,却没摆出任何架势。
来人毫不客气,钢刀直挺,冲杀过来。刀法之中,仍保持了绝对的速度和力量。
然而此次情况,却大不相同。
龙墨轩单凭左手,身不移形,剑不出鞘,游刃有余。
方才那一刀,若不是趁他不备,怎会让他应接不暇。
看那刀客,一刀快过一刀,一招猛似一招。
一招一式,都展示出,其极高的武学造诣。
可无论怎么变招,也没能讨到得半分便宜。
刀客心下愕然,自忖不是对手,不由得焦急万分。
这边刀客屏气凝神,全力以赴,那边龙墨轩闲庭信步,宛如儿戏。
然而轻敌自信,总归不是好事。刀客,依仗极快的刀法,终是寻得一丝漏洞。
随即纵身一跃,双手持刀,全力劈将下来。这种只攻不守的招数,若不闪身避开,只能靠兵器硬接。
此刻四周尽是杂物,若要闪身避开,势必打乱帐内陈设,不利于后期探查。
正因如此,他只能以手中长剑,接下了这势大力沉的一击。
这刀客的身法,确实了得。
这一击,凭空跳起,脚不落地,居然还能凭借后劲,腾空遁去。
这等凌空而遁的身法,放眼江湖,恐怕只有武当梯云纵,才能一较短长。
这一招就连龙墨轩也始料未及,略一迟疑,那刀客已至帐门半步之遥。
刀客心中窃喜,不想一道寒光,随着一声剑鸣,自门外刺来。
这突如其来的一剑,刀客毫无准备。再加上他腾空而起,正是破绽最大之时。
千钧一发,由不得他多想。仗着敏捷的身法,在空中转了个身,再借刀尖点地,化去下坠的劲力,堪堪避开了这一剑。
他心中暗暗惊奇,方才那看似平常的一剑,却有着令人胆寒的气势。由此断定,来人绝非等闲之辈。
大帐的门帘,缓缓打开,一个飒爽的女剑客,提着利剑,徐徐而来。
“纯钧!你是公孙家的人!”一直没发出半点声音的刀客,见到纯钧的那一刻,发出了诧异的惊呼。
“既知我的身份,还不以真面目示人?”芷曦持剑,直指刀客说道。
“那就要看看,公孙剑法,有多少斤两了。”刀客说罢,举刀抢攻而来。
芷曦毫不示弱,摆开架势,劈手相迎。
两人你来我往,激战正酣。
刀客,刀法即快且猛,力量和速度兼顾。
芷曦,剑法轻灵飘逸,一招一式尽显大家风范。
须臾之间,两人已拆百招有余。
“雍凉之地,竟有此等用刀高手。”芷曦心里,暗暗称奇。
“公孙家剑法,果然了得。”见芷曦剑随身走,圆转如意,毫无破绽,刀客心下也大为佩服。
二人全神贯注,又互拆数十招,高低不分。
斗到这个份上,二人都运上了内力。倘若谁的内劲弱得半分,便会被对手挑落兵刃。
如此一来,胜负立见分晓。
可一番比试下来,二人内劲,也是一般无二。
如此一来,刀客心神慌乱,不禁想到:“单是这女子一人,便已让我使出平生之力。一旁的那个剑客,实力尚不知深浅,他身后还有一女子,仗剑而立,想来剑术造诣亦是不凡。倘若三人联手,今日我必命丧当场。”
他口中仗剑而立的女子,正是江漓。她握着那柄无极剑,心中太过害怕,这才将剑抱在胸口,平复情绪。
她哪里知道,江湖中这样拿剑的,绝非等闲之辈。这是没有语言的自信,对自己的自信,也是对手中剑的自信。
刀客心中焦虑,不免展现在了招式上。刹那间,连出十余招,只攻不守,想逼退芷曦。
芷曦看的真切,趁他刀法散乱,卖个破绽,引他一刀自左而右,斜劈而来。
这斜劈一刀,气势十足,威力不俗。但速度,不免慢的半分。
抓住这稍纵即逝的瞬间,芷曦突施一剑,将他的弯刀往下一压。顺势抬手,长剑粘着弯刀,直接将剑抵在他的咽喉处。
要害被制,胜负之数定矣。
“来吧,让我们看看,你的真面目。”芷曦说着便伸手,要扯去他的蒙面黑巾。
“芷曦,当心。”龙墨轩话音未落,只见那刀客,自下而上,一刀往芷曦的右手砍来。
这一招出其不意,下意识,除了缩手避开,别无善法。
芷曦得胜,心态便放松了。谁也不会想到,咽喉被制的,此人还能做此殊死一搏。
这不仅是武艺,更是胆略和气魄。
要知道,若是芷曦同样以命相搏,拼的右臂不要,轻轻一推,他便立刻命丧当场。
江湖之中,一份胆气,有时比武艺,更为重要。
摆脱束缚的刀客,飞身而起,使出“夺命三刀”,猛攻而来。
芷曦急忙回剑,尽数接下。
趁着回身收剑的刹那,一脚向她踹去。
芷曦横剑格档,刀客一脚踹于剑面之上。借此力,空中凌空八步,脱身而去。
“芷曦,穷寇勿追。”芷曦正欲追赶,却被龙墨轩叫住。
“夫君,这轻功是……”
“凌空八渡,此人身法如此了得。”
“此人刀法,极是利害。雍凉除了胡叔叔,从来没听过还有如此的用刀高手。”
“奇刀门!”龙墨轩语气凝重的说道
“奇刀门!?”芷曦和江漓,几乎同时惊呼道。
芷曦名家出生,对江湖门派了如指掌,并不稀奇。
然,江漓郡主出生,从未在江湖上行走,怎么得知,这江湖中,鲜为人知的“奇刀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