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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周聘无事便不出门,呆在乱堆雪要么修习玄法,要么将那些诗词阅读吟诵,细细揣摩古人心思,记在心里。

这一日,周聘饭后打算逛逛虚陵洞天,便一身素衣,踏梅出了落梅岭,飞过放鹤居时,见那松林绵绵,松涛阵阵,顿觉有些喜欢,便飞得略低些儿细细欣赏。正细观那松木遒干劲枝,忽听见有人叫她,俯首一看却是阿蛮等几个孩子。那几个孩子围成一团,地上摆了好些拳头大小的笼子,林月影脸上挂了两行泪被围在中间。周聘也不落地,询问道:“怎么回事?你们在欺负月影?”阿蛮道:“是月影的斗虫给姓刘的那个小霸王抢了。”

周聘一头雾水,道:“什么斗虫?什么小霸王?”阿蛮道:“小霸王就是一山啊。”周聘劈手给他一巴掌,道:“一山又是个什么东西?”月影哭丧脸道:“小霸王是玄一师祖的徒孙,姓刘,叫一山,他求剑的时候求了一柄巨阙剑,大师祖就特别宠他。他老是欺负咱们。”周聘哦了一声,又问道:“那斗虫是个什么东西?”

月影“诺”一声,从地上提起个笼子,里面装有一个小虫,体黑如碳,形似圆盘,布满鳞甲;头上两个红色触角,如两个棒槌,身下六足,硬如玄铁,后两足能缩入体内,不时弹出,速度奇快。这小虫在笼内不停翻爬,跳跃不停。周聘“呸”了一声,道:“这么丑的东西,送给我还不要呢,你怎么爱玩这样丑的东西?”月影道:“这个东西喜欢打架,咱们拿着当蟋蟀玩的。”周聘哈哈一笑,道:“这不就是斗蛐蛐儿嘛。亏得没叫咱哥看见,他可爱玩这个了。”

又道:“多大点事,值得这样哭。”月影委屈万分,道:“我捉的那个鳞甲是红的,是个虫王,一般的斗虫见了它都不敢动。”周聘头“哦”了一声,想了一想,道:“这个一山最怕谁啊?”阿蛮忙道:“还能有谁,当然是朱师叔了。”周聘大是无奈:“朱师叔又是谁?月影你说。”月影便道:“一山最怕他师父,就是玄一师祖的大弟子朱元亨。”周聘头一偏,道:“这点小事情,交给我了。”说着想了想,道:“一会儿把虫王带给你。”

问明白道路,转身飞向朱元亨的风雨榭。风雨榭高塔巍峨,塔上竹影婆娑,竹林之中小径通幽,庭院隐隐约约。到得门口,看见有数个童子正在洒扫。那些小童没见过她,只道是外客拜访,便上前齐齐拦住,问道:“你是谁?你找谁?”周聘听着言辞好生无礼便心中不快。想那玉阙宫的门童都是仙鹤所化,待人接物是何等礼仪。心道:“这个师兄阵仗倒大。”

当下俏脸一横,道:“你们这几个小孩,倒来问我!”说着便径直闯了进去。几个小童立时大叫,丢了手里的家伙什上前阻拦,喝道:“风雨榭岂容人闯,快站住!”周聘微微一笑:“好好好,且拦拦看!”她学道虽不久,对自己的道法却深有信心,话音未落,整个人便化成了一道青烟,瞬时便飘进了正厅之中,将那几个小童远远地甩在外院。

周聘刚进大厅,猛听一声剑吟,一把仙剑亮灿灿悬在头顶,听人喝道:“什么人?敢闯风雨榭!”周聘心中一惊,面上却不变色,朗声道:“世尊座下周聘,有事找朱师兄。”那剑光却依然高悬,周聘望过去,见那人面色深沉,淡淡地道:“你有什么事?”周聘皱眉回他:“你就是朱师兄?”这人收起仙剑,慢慢道:“不是。我是杜云峰,你找朱师兄作什么?”

周聘自然没有听说过,刚给他吓了一跳,心中正不快,便也没有好脸色:“不关你的事!”杜云峰吃了个闭门羹,脸上有些尴尬。他原瞧周聘身量尚小,便没放在眼里,以为一吓之下,必然知无不言。却不料这周聘是生来的胆儿大,哪里吓得住,当下讪讪道:“你等会儿。”便入内厅去。周聘心中便有些惴惴,心道:“这个杜先生好像还是那个朱师兄的师弟,看起来很是机灵,若是翻船了非给师叔骂一顿不可。”

正想着,见杜云峰领了个人出来,这人眉骨高悬,脸颊狭长,胡须及胸,一脸迂相。周聘心中揣摩:“这想必是朱师兄了,亏得还姓朱,怎生得这般骨瘦如柴。”朱元亨虽没见过周聘,却也听过她的名字,先开口问道:“小师妹在落梅岭伺候三师叔,不知道有什么事找我?”周聘随口胡诌:“师叔有些东西要我交待给你,特让我来请你。你跟我来。”朱元亨一脸困惑,望了望杜云峰,甚是不解。杜云峰道:“师叔甚少同咱们往来,怎么今日就想着请你?只怕有些缘故。”

朱元亨便问周聘,周聘眨了眨眼,摇头道:“我哪里明白,你去了自然知道。”说着便踏梅而起。朱元亨因听得是师叔相召,便是狐疑也不敢迟疑,只得腾剑相随。刚到门口,周聘突然停下,道:“对了,我还险得忘了。一山在哪里?他借了月影的斗虫,月影叫我顺道给她带回去呢。”朱元亨道:“这样小事,我叫一山明日还她便是。师叔的事要紧,咱们快过去。”

周聘笑道:“不急不急,先去找一山。”朱元亨无奈,只得带了他到一处山洼,果见那一山却正和几个孩童吵吵嚷嚷围在一起斗虫。瞧见朱元亨过来,一山等人急忙行礼。朱元亨道:“你借了月影的斗虫,还给这位师叔给她带回去罢。”周聘便伸手要接。刘一山脸色通红,随手提了一个笼子递过来,周聘道:“红甲的那个才是。”

刘一山嘀咕两声,道:“就是这个,那个是我自己捉的。”朱元亨颇不耐烦,劈手将虫王捉过来,又多提了几笼,递给周聘,对一山道:“师叔说是哪只就是哪只,多事!”又瞪他一眼,道:“玩物丧志!多修真炼道才是真的!”一山等人只得垂头称是。

周聘将那虫王放怀里,领了朱元亨飞向落梅岭。她知三师叔此刻正在暗香馆午修炼神,便领朱师兄上了乱堆雪。到了地方,朱元亨道:“师叔呢?”周聘道:“师叔正忙,你把这个带回去。”说着便从梅树下的书橱中抽出一本书来,递给朱元亨:“师叔叫我把这本书给你,回去仔细诵读,全背下来。”朱元亨不安地接过来,心道:“师叔曾发话,一生不收弟子,不传子嗣,怎地今日却对我青眼有加?又给我这书是什么意思?莫非看我天资过人,要传我独门神功?”当下万分激动,将那书小心翼翼翻开,却是一本《诗经》,踌躇半天方才言道:“师弟,你有没有拿错?师叔给我这个作什么?”周聘心下好笑,道:“师叔行事,从来只说皮面,我也是猜他真意。他让我把这书给你,却也没说到底有什么意思。只是师叔给我书的时候,曾经说过,诗词之中,自有别人的心事,若读通了,都体会到了,自能上一层境界……”不待周聘说完,朱元亨忙接口道:“才能上一境界,哈,我懂师叔的意思了。多谢师弟,原来师叔是想传功……”又住口不言,转身对空,朗声道:“弟子谨遵师叔之命,一定勤加记诵,不辜负师叔的厚望。”

说完腾起仙剑,电光般飞了回去。周聘目瞪口呆,嘀咕两声,刚欲转身,却听见梅树上传来灵虚的声音:“你都在捣鼓什么?干嘛要骗他?”周聘回转头来,却见一树梅花上一朵洁白的梅花渐渐化成一道清气,那清气聚而成形,化成了灵虚。周聘吓一大跳,吐了吐舌头,道:“师叔我错了。”灵虚微微一笑,道:“知错就好。说,为什么骗他。”周聘便将经过说了,灵虚呵呵一笑,道:“你胆子忒大,连玄一的大弟子都敢蒙。咱们峨眉,你还真是第一个。罢了,他多读些书,也不是坏事。只是这种事情,还是少作,大师兄的脾气,可是火爆得很!”

周聘点点头,道:“我知道了。”说着腾起梅花,冲灵虚道:“师叔真好。”说完转身飞向放鹤居。月影等人正趴在松树之下,叽叽喳喳地正议论周聘,见周聘回来,都围上前去。周聘把斗虫王丢给月影,道:“一点小事,不值得哭成那样。”阿蛮呵呵直笑,道:“师叔你不知道,斗虫好难抓的,它跑得又快,一脱手就没影了。”月影提着虫王笑得合不拢嘴:“师叔你好利害,一山怎么这么爽快就交出来啊?”

周聘得意道:“哼,那个小屁孩,收拾他跟玩一样,有啥可说的。我找我哥去了。”月影等忙道:“我们也去。”周聘道:“可惜你们都不会飞,得走好久。”月影忙道:“不妨事。咱们最多半年,一样能飞起来。”周聘笑道:“罢了,我先飞过去,你们自己跑过来吧。”说着踏梅往小酌居而去。

到了小酌居,见满儿正和许翙在院子中剪芭蕉叶,地上弃了一堆叶子,忙得满头大汗。周聘看了好奇,笑道:“你们干嘛呢?怎么跟这大叶子过不去?”许翙笑道:“我们正在比化形呢,你会不会?”周聘摇摇头,道:“什么化形?”满儿道:“这就外行了罢,化形就是变化之道,我们正要把这芭蕉叶变成别的东西。”许翙把叶子剪了一圆形,结印喝道:“化形!”一喝之下,那蕉叶微微一动,只变成了半个荞麦饼子还有一半是叶子。

周聘笑道:“这个算什么!”许翙脸色微红,道:“练习久了,自然可成!”满儿哼一声,道:“这是《玄都上品》中的第一章中的七变法术。咱们可是自学的,将来学成了,咱们把你变成个蛤蟆。”周聘“呸”了一声,道:“你不变也是个蛤蟆。”又把灵虚给他们取的名字说给他听,满儿开心大笑,道:“太好了,咱也是有名字的人了。我叫赵简,你叫周聘,你叫文骋,我叫敬之!玉哥儿,以后别叫小名了,叫我的大名。”

周聘忍不住拍他,道:“傻样!那你怎么还叫玉哥儿小名?不对,道翔小名!哈哈!来,我给你们看个稀奇的东西。”说着便把从一山那里拿来的斗虫从怀里取出。许翙笑道:“怎么叫我都行。”赵简看了那斗虫直道:“好丑的东西,做什么的?送我可不要。”正说着,却见月影又哭着跟几个孩子一起过来。周聘皱眉道:“怎么又哭了...”阿蛮额头还青了一大块,道:“一山又把斗虫抢走了,我还给他打了一顿。”周聘气得直跺脚,道:“这个小霸王,不给他点颜色,他是不知道咱们的利害。他现在人在哪里?是不是已经躲回他的哪个什么破竹林子了?大哥,你去捉几窝蚊子丢竹林里,吸光他的血!”

阿蛮道:“他现在在金光殿,正跟涛儿他们斗虫。”问明白路,周聘听了便腾空而去。看她急匆匆飞走,满儿跟许翙都怕出事,也忙追了上去。月影几个小孩子吵吵嚷嚷跟了过去。

金光殿是峨眉的三大主殿之一,大殿金光万丈,殿中供奉的正是原始天尊。神殿之前有巨大无比的八卦台,有几十个孩子正围在台上一角斗斗虫。一山身量高大,五官明朗,十分显眼,周聘见他面前放了四五个小笼子,想来今天是斗虫大会战,他把自己的精兵全带了来,周聘冷笑一声,从怀里摸出一笼来,慢慢的走了上去。

一山突然觉着身边伙伴吼叫的声音小了许多,抬头看时,只见一个梳了高髻的小孩站在自己面前,这小孩似笑非笑,目不转睛的望着自己;正是不久跟师父一起来的那个小师叔。她容貌绝美,细看之下令人窒息,旁人都被她气势震住,渐渐的都退开,站到了自己背后。一山吞了口口水,把罐里撕咬得胜的那只斗虫提出来,道:“你也要来斗虫吗?你叫什么名字?”

这小孩哼了一声,道:“有这么和师叔说话的吗?没规矩!”说着得意洋洋的望了望四周诸人,道:“师叔我姓周,名聘,字文骋。都给我好好的记住了。”转头又对一山道:“来罢,让我看看你的斗虫有多厉害。”说着从怀里摸出一个笼子,随手将那斗虫丢进一山面前的小罐子中。

一山“嘿嘿”一笑,道:“看我的凤头赢你!”说着,将手里那只斗虫丢了进去。谁料才丢进去,周聘一脚将那瓦罐给踩得稀烂,那两条斗虫立刻“嗖”一声望外窜。一山怒喝道:“你干什么?”周聘嘻嘻一笑,道:“还不快抓,都跑了。”一山慌忙追赶。他刚一转身,周聘立刻将他面前的那几个小笼子一把全抓过来,挑出月影那只虫王,揣在怀里,又提了其余几个转身就走。一众小孩子立刻都叫了起来。一山咬了咬牙,不敢再追跑掉的虫子,过来追周聘,周聘看他追来,将那几个笼子一起打开,丢在地上,那斗虫纷纷跳出笼子四散开跑。

一山立时手忙脚乱,不知道追哪一只,直气得眼内起火,要追周聘,又舍不得斗虫,要追斗虫,又忍不下这气。大吼一声,猛然祭起仙剑,劈向周聘。他脾气虽暴躁,却也还有些分寸,那仙剑只是悬在周聘头顶。一山双眼通红,骂道:“坏东西,还我的斗虫,不然我一剑把你切成两半!”

一山这剑,乃是欧冶子的名剑巨阙,神光离合,大有光彩。周聘脸色一沉,背上飞出一剑,“铛”一声将巨阙荡开,喝道:“那你就试试,看自己有没有这个本事!”周聘这剑晶莹剔透,似云如雪,正是纯钧。一山的巨阙剑给一下荡开,顿时动了好胜之心,道:“好,咱们今天就打一场,你赢了我,我就给你磕三个响头,斗虫也让你。要是你输了,今后见我一次,就叫我一声爷爷!”这小孩好胜心切,早把师叔侄关系丢到脑后了。

周聘自是勃然大怒,道:“放肆,竟敢讨我便宜!”说着,纯钧剑化成一道白虹,撞向一山的巨阙。巨阙被纯钧一撞,“铛”一声响,又被弹开丈余。一山稳住心神,喝道:“化石!”那巨阙顿时光华尽敛,如同一根花岗石剑,朝纯钧撞来,一撞之下,纯钧“叮”声不绝,竟给弹上高空。

周聘见他剑沉如巨石,其势汹汹,好似一根冲撞城门的攻城槌一般,撞得周聘心气浮动,纯钧几乎失控,好容易才稳住心神,忍不住心中骂道:小贼东西,倒有些手段!一声轻叱,喝道:“打你屁股!”一山“呸”了一声,道:“有本事你就来!”谁料话音才落,屁股果然被个东西一戳,一个趔趄,那巨阙几乎断了气息相连,差点乱飞。一山不明就里“哇”的一声叫,跳了起来,骂道:“谁暗算大爷?”周聘哼了一声,道:“我再戳你屁股!”一山望后望去,一无所有,却猛然又被一物戳中,疼得眼泪都差点冲出来,挥剑乱砍,却又什么也砍不着。正恼火,猛听周聘笑道:“哼,再戳你一下!”

一山吓一跳,条件反射,忙祭剑去挡,却不料脸庞被一个剑柄狠狠戳了一下,顿时肿了起来,青了一大片。那巨阙剑失控,给纯钧一撞,“呼”一声响,倒飞出去插进了八卦台上的大理石中。一山一惊,突然结个法印,喝道:“中!”他指尖便化出一道淡青色的有形剑气,朝周聘飞来。周聘吃了一惊,身形一晃,化成一道薄烟,略略侧过,那剑气“嗤”一声化过,在大理石上划出一道淡淡的白色刮痕。

周聘的纯钧猛然大放光彩,奇快无比的劈向一山。一山不会化身之术,只得一个空翻后跃躲开,谁想刚躲开,又被一物撞在他背上,撞得他心口发甜,眼前发黑,险得背过气去。一山忍不住叫道:“谁在暗算我?”却不知道这是周聘无形的承影剑,周聘好气又好笑,骂道:“放屁,谁暗算你来的。”

说着那纯钧又已然飞至,悬在一山头顶。周聘冷笑道:“服不服?”一山咬了咬嘴唇,道:“你耍赖。有人背后帮你。”周聘“呸”一声,一招手,承影纯钧飞回,道:“土豹子,谁有帮手了。我这是双剑。一个无形,一个无影。你要不服气,回去问你师父!你要输不起就算了,这么没种的男人,我也还不稀罕你的三个头。”

说着瞧见赵简、许翙跟月影等已经到了,将虫王摸出来,丢给月影,转身就要走。那一山却突然叫道:“你站住!”周聘哼了一声,纯钧再次脱鞘,道:“还要再打吗?”谁想一山却扑通一下跪下,道:“你赢了。”说着就要磕头,周聘愣了愣,闪身让开,道:“谁稀罕你磕头,又不认你作儿子!”

一山顿时脸色通红,磕也不是,不磕也不是。赵简一把拉一山起来,道:“聘儿别闹,咱们是长辈呢。”周聘哼了一声,道:“我是他师叔,受他两个头也还受得起。犯不着你来打圆场。小子,给我记住。你还差我三个响头!”谁知话音才落,突然被一股无形的怪力提住后领,一把提了起来,整个人在空中连摔几个跟斗,“啪”一声重重摔在大理石地板上,把个周聘给摔得骨头散架,又痛又惊又怒,忍不住脱口骂道:“谁捣鬼!”

话音刚落,突觉那怪力又抓住了一只脚,整个人给倒吊了起来,悬在半空,周聘哇哇大叫,嚷道:“谁,是谁?”却听一个阴鹫般的声音道:“小小年纪,这般猖狂得意,不知道天高地厚。今天不教你个教训,将来恐怕要到玉皇大帝的凌霄宝殿去放肆了!”众人听得这声音,循声望去,不由都低了头,齐齐行礼,却原来是玄一。

玄一跟数个道人正从金光殿中出来,见了这一幕,别人也罢了,这玄一最是护短,见一山吃亏,大是不满,忍不住要出手教训,他使神力道法将周聘倒提挂空,也不理睬,对一山道:“你们怎么打起来的?”一山便道:“前两天我和涛儿他们捉斗虫,林月影抢了我的,我不服气,和他打了一场,把斗虫抢了回来。这个师叔就为了林月影来找我的麻烦。”

周聘已经叫道:“呸,不要脸。明明就是你抢了月影的斗虫,居然还敢颠倒黑白。”一山跨步上前,朝月影道:“林月影,你说,是不是你抢我的斗虫?”月影脸色微红,争辩道:“虽然是你先看到的,却是我捉住的。”一山哼了一声,道:“我好容易把这斗虫打昏,你却顺手就捡了去,有你这么捉的吗?”月影顿时脸色通红,不敢言语。周聘忍不住气结,搞了半天,这个月影原来先占人家便宜!心中懊恼之余,念动真诀,想要化烟,却使不出化烟之诀。

赵简见周聘悬空难受,忙道:“师叔,周聘还小,你放了他罢。”玄一哼了一声,道:“小?不吃点苦头怎么长得大。”周聘给挂得难受,头脑发昏,忍不住骂道:“你长得这么大,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头,拿你的汗水浇块地,种出来的丝瓜都要变苦,苦啊苦啊……”还未说完,玄一勃然大怒,道:“放肆!”说着手臂轻挥,周聘从空摔落,“啪”一声摔在地上,又被拖起来,连摔数下,顿时摔得面额浮肿,全身淤痛,骂人的力气都没了。

许翙心思慎密,暗暗唤出太虚,却照见一道暗影系在周聘足上。许翙朝赵简丢个眼色,赵简会意,赤宵印腾空飞出,化成一条火龙,卷起一股黑烟,声势浩大,引得众人齐齐转头望去。许翙却暗暗飞出太阿剑,急如迅雷,击在玄一放出的暗影之上。玄一正留意观看赵简的赤宵印,不妨手中一颤,暗影弹回,弹得他指头微微生疼。周聘却已经脱身从半空摔了下来,那边许翙忙飞出太虚镜,将她接到了自己身侧。

玄一大怒,却不形于色,暗影再出,谁想太虚镜不照人影,不照物形,专鉴鬼踪怪迹。暗影化绳索,为鬼宗术法,哪里能躲过太虚镜的神辉。玄一暗影一出,给太虚镜一照,便显出痕迹来。周聘飞出承影,抵住暗影,只是承影虽利,但两人功力甚不相当,一撞之下,承影便斜飞出去。玄一只道刚才是大意才叫周聘挣脱,这次必将周聘捆住再给她些苦头不可。谁料那暗影刚卷到,突然又不知被什么东西被一撞,失了准头。

玄一微微一愣,方后知后觉,想起周聘有纯洁承影防身。但见她口吐鲜血,却也不便再出手。料想不过是震动了真气,不会有大碍,便转身朝一山道:“没出息的东西!道法修炼这样,还成天玩虫子!回去好好修炼,三年不准出门!再让我看见你玩这样东西,打断你的狗腿!”

周聘虽靠承影纯钧躲过暗影捆绑,却也给一撞飞出老远,胸口发闷,喉头一甜,“噗”一声吐出血来。

赵简心疼妹妹,见她吐血,激怒之下,大喝一声道:“我和你拼了!”太阿剑夺印而出,森然有如黑龙天降,将一干小孩吓得四散跑开。玄一心神微凛,但他千百年真修,又岂是赵简这种入门角色可以比?当下劈手一按,空中显出一只鹰爪,一爪将湛泸牢牢抓住。任赵简催动真力,那湛泸却难动分毫。玄一怒道:“放肆!才刚入门,就敢以下犯上!师弟真是老了,竟放纵门人至此!”

说着轻轻一挥,鹰爪松开,赵简收劲不及,“咚”一声摔个仰八叉。玄一哼了一声,拂袖召出仙剑,拉了一山,对身后的一干道人道:“走。”带众人离金光殿而去。赵简一个鲤鱼打挺挺身起来,赶紧扶起周聘,道:“妹妹,你没事罢?”周聘摇摇头:“我没事。”许翙道:“快去找钟离给瞧瞧,吐了血,别有内伤才好。”周聘慢慢起身道:“早晚有一天,我要把这个老东西好好地打一顿。”说完一甩手,腾空望落梅岭去。

看周聘飞走,赵简心中不安,对许翙道:“玉哥儿,你先回去,我去看看她。“说着便唤出赤霄印,飞身追了上去。

看事情闹到这地步,月影也甚觉尴尬,对许翙道:“师叔,头一次来金光殿,要不要去逛逛?”许翙点点头。阿蛮也笑道:“我也是第一次来,我也要去。”一帮孩子簇拥了许翙等往金光殿走去。

金光殿高大巍峨,紫气氤氲,云蒸霞蔚,气势恢弘,殿前按方位分列五斗星君神庙。

东斗星君神庙以青色冈木构建,飞檐斗拱,木纹间清气缭绕;

南斗星君神庙以火岩修砌,庙身火红如一朵红色莲花,殿顶如花冠,火气缭绕。

西斗星君神庙以白金浇筑,晶莹如雪,宫墙如冷月,廊柱满霜花,雾气弥漫,自带肃杀之气;

北斗星君神庙以纯黑玄玉铸就,黑色殿身吞噬光线,穹顶星河流转;

中斗星君神庙居中,一整块褐色古岩镂刻雕刻而成,古朴庄重,不怒生威。

穿过五斗星君神庙,拾阶而上,到得金光正殿,殿前一字排开六只火红麒麟,庄严肃穆。许翙等从侧门进得大殿,跪倒天尊金身像前,先恭恭敬敬磕了仨头。

大殿一侧一个冷冰冰的声音道:“祭祀时辰未到,什么人竟敢私闯大殿?”众人吓了一跳,转头望见一个高瘦道人款款走来。道人身着玄色鹤氅,手执拂尘,神色端穆。月影认得是四师祖,掌教的四师弟洞阳真人。慌忙道:“四师祖,我们来参拜祖师爷...”洞阳神色一沉:“祭祀参拜,自有定时,越时而参,过时而拜,都不是礼数!”月影忙道:“师祖,我们知错了,我们就走。”

“哪有这样便宜事情!”洞阳真人拂尘一挥,众人顿觉身子一紧,纷纷摔到在地,再看时发现个个都变成一只雪白的兔子,想跑又动不得,想说话,嘴里只是吱吱的兔叫声。众人大是泄气,只得老老实实听听师祖教诲:“我峨眉乃三清正门,峨眉门规刻于千年玄木,立在金光殿前八卦台上,尔等峨眉弟子却熟视无睹!难道个个只学经文而不修礼节吗?好好反思!”月影只是暗叫背晦。

金光殿平素无人,只有鹤童洒扫,四师祖也是不惯出门的人,谁想今日竟撞了个正着。

洞阳真人训斥方毕,突然眉头一皱,身形一晃化作一道烟隐入殿中的灵幡之上。

俄顷,只见一个中年的女道士在门口探了一下头,见殿内无人便摇摇晃晃进了大殿,看见神案前一堆兔子,不禁“咦”了一声:“奇怪,今天哪来这么多兔子呢?”说着下身突然变长,化成蛇尾,游游移移,绕柱窜上大梁,翻翻捡捡,不知在找寻什么东西。月影大惊失色,这道士竟然是个蛇妖,不知如何躲过鎏金火铃,闯进了虚陵洞天!

那蛇妖大梁上翻找无果,又悬身倒挂,正欲钻到天尊神像后继续寻找,忽听殿外有人喝道:“什么人在里面?”接着两个年轻道人闪身进来,却是韩当和薛岳。原来二人听得道童报了周聘与人争执的事情,怕有差池,便寻来金光殿。听得殿内似有蛇鼠爬行声,便进来询问。

那蛇妖听得喊声,慌忙变了形容,化作女道人,伏立神案旁。韩当进来瞧见一个女道士,又瞧见地上一堆兔子,问道:“你是谁?在这里做什么?“那蛇妖笑道:“祖师罚我打扫大殿呢。”韩当又问:“你是哪位师叔门下?瞧着面生呢?”蛇妖款款立身笑道:“我是蚩尤门下,你自然没有见过。”说完不待韩当反应,便暗结法印喝道:“空陷。”韩薛二人不防,顿时脚下一松,半个身子陷入了地面。

薛岳反应极快,惊喝一声:“你做什么?”定光剑立时飞出斩向蛇妖。那蛇妖化回原形,蛇尾生钩,寒光一闪将定光剑一击而飞。韩当吃惊道:“祖师有令,神殿之内,不可使剑的!”韩当哪里理会,定光剑舞出剑花,“当当当“又朝蛇妖不停歇地劈下。

定光神剑乃殷商武丁所持,自非凡品。蛇妖连接数剑后,只觉蛇尾生疼,逐渐吃不消,速结法印叱声空盾,在眼前显出一道灰色气墙,将定光剑格挡在外。这蛇妖自知道法有限,深怕韩当也出剑加入,又道了声遁破,化作一道黑烟匍匐于地渗入墙缝之中。薛岳大急:“快出剑,不要放她跑了!”韩当只是摇头:“师兄,大殿之内不可使剑,这是祖制。”薛岳大是叹气,念出法咒,定光剑金光大起,继续向气墙劈去,劈了数下方才劈散。妖术一破,薛岳持剑柱地,大喝一声,将两人拔地而出。他一得自由,便丢下韩当向外追去:“快去宝信,有蛇妖混进洞天。”韩当也不言语,飞奔去钟楼,鸣钟示警。

化成兔子的月影等人瞧见了整个过程,正纳罕洞阳师祖怎么不出手,却见墙缝中又有黑气渗透出来,却是那蛇妖虚晃一枪,竟然溜回了大殿。那蛇妖化回原形,在大殿内又是一番翻找,半晌无功,殿外已经人声鼎沸了。蛇妖知道不能善了,只得叹息一声,将身形蜷缩在了神案之下。

蛇妖躲在神案之下,月影等自是瞧的明白。灵幡之上一道青烟缓缓飞出,避了蛇妖视线,落在大殿之外。正是洞阳真人,他化回人形,招来几个正在搜查的道人,耳语几句,那几个道人领命而去。洞阳真人依旧化做一道烟伏回灵幡之上。

过了许久,那蛇妖见无人来,便放下心来,钻出神案,瞧着原始天尊神像只是喃喃自语:“到底藏在哪里呢?”月影等人也不知蛇妖在找寻什么东西,正纳闷时,忽觉身体一轻,身体正在恢复人形。洞阳在灵幡上看得分明,大吃一惊,自己只顾得注意蛇妖,竟把变成兔子的月影等人给忘记了,眼见法力失效,洞阳只好先行救人。手中拂尘丢出化作一条黄金绳飞向蛇妖。

那蛇妖正在苦思,突觉脚下异动,就见那一堆兔子忽然化作人形,顿觉不妙,赶紧一个翻身躲到一边,轻叱一声:“空陷。”将几个孩子陷入了地面,也恰好躲开了洞阳的黄金绳。洞阳黄金绳抛出捆绑蛇妖,随即一根蜡烛飞出护住月影几个,烛光照处,一个光罩正好把孩子护住。许翙适才就想助薛岳退妖,只是苦于兔身无法挣脱,这刚化回身形,便又被空陷术陷入地面,唤出太虚镜脱身,恰好蜡烛同时飞到,许翙太虚镜一出,身体一轻立刻脱离空陷束缚,也飞出蜡烛的光明罩。

蛇妖知有高人在侧,暗叫不妙,便想拉一了孩童要挟,蛇尾便扫向一干孩童,谁想许翙刚好脱离桎梏,飞出光明罩,与蛇尾撞了个正着。蛇妖顺势卷了许翙,一把敲昏夹在肋下窜出神殿。洞阳见了大惊,赶紧喝道:“放下孩子!”蛇妖驾了黑云,往外飞遁:“臭道士,出了洞天自然放他,再聒噪一口咬了他。”说着边跑边结印,一道气墙丢在身后阻挡。

洞阳道法参玄,自非薛岳等可比。随手就是一道三昧真火烧出,那气墙触火即化,化作一道白烟,散于无形。蛇妖知是高人,不敢恋战,急急催动法力,只是飞跑。

虚陵洞天借虚空之力,离外于人间界,自成洞天。凡人自外不可见洞天,只能见白云朵朵雾气蔼蔼。自内可见边界金色流光,边界处悬挂流火金铃,非请或不经正道闯入便会触动流火金铃放出三昧真火。

哪知这蛇妖一到边界,便念动真诀,浑身散发金光,竟闯出了洞天边界。蛇妖一出边界,结印念诀,朝后扔出一道气墙阻挡洞阳,哪知丢出后,身却竟毫无动静,回头一看竟不见洞阳身影。蛇妖“咦”了一声,站高了身形,依然不见踪影,却见远处几道金光急速奔来,知道是峨眉群仙,便忙下到峨眉群山潜身匿踪。许翙给她辖制住,神志昏迷,蛇妖望了望他,依旧提在手中,穿行于峨眉深山之中,到一幽谷,谷中湾有一湖,状如圆月,湖边有幽篁万杆,青枝碧叶,美不胜收。

蛇妖落下云头,下身依旧化做蛇身,窜入幽篁。行不多远,许翙醒转过来,蛇妖瞪他两眼道:“不许乱动,不然吃了你。”许翙道:“不动你就不吃我了吗?”蛇妖道笑:“也未必。”又道:“我郎君行动不便,若你识趣,好生照顾他,我便不吃你。”说着就穿过了一处竹林,来到一个庭院,这庭院全以篁竹修建,且年代久远,不复碧绿。院中栽有几盆茂兰,还有一个躺椅,躺着一男子,那男子容貌好看,神色却甚是凶狠。一双腿自膝关节出切断,盖着一截黑纱。蛇妖将许翙丢到一旁,走到男子身边,轻轻揭起黑纱,只见腿断处并未包扎,也不流血,只是血肉筋骨竟正在慢慢蠕动生长,只是长了一寸又缩回一寸,总也长不开来。蛇妖叹口气,轻轻问道:“郎君,那蜘蛛呢?”

这男子一把扣住蛇妖肩膀:“你身上有生人气?”蛇妖道:“刚抓回一个小娃儿,自然有生人气。”许翙望向这男子,一时觉得有些面熟,想了想,心中暗惊:这男子竟是蚩尤宫里那个使钢叉的蛇君烛二,身边这蛇妖自然是他的夫人。这烛夫人虽然貌美,心智却不甚高,虽开了灵窍,道法修行却低。跟夫君修行八百余年,却只能化半个人形,双腿虽能成型,却绵软无力,还不如半截蛇身移动方便。

烛二见夫人面色郁郁,便问道:“又没有得手?”烛夫人道:“这蜘蛛八成是在耍我们,那大殿我去了多次,翻了个遍也没有找到他说的什么东西。今天还遇到一个高人,险些儿送了性命。”便细细说给了烛二。烛二倒吸凉气:“你好运气!罢了,你还是不要再去了。”夫人叹气道:“我不去,又怎么治好你的双腿?”又道:“这定海神针铁当真厉害,被它扎了一下,就骨肉不生,血脉不长。”烛二咬牙道:“虢夫人这个贱人,待我复原,找到《道德经》,炼成道家无上**,自然要它好看。”

正说着,内院腾起一苗火光,烛夫人叹一口气,道:“这蜘蛛,必然又失败了。这一炉丹,他始终炼不成。”烛二冷笑一声,道:“炼不炼得成,恐怕……”说着见内院洞门处走出一人,便住口不言,那人走来,却是个俊逸非凡的少年书生。书生望了烛夫人一眼,道:“找到没有?”夫人摇头,道:“咱们已经到了镜月湖,何必找什么地图,你使个法术,召唤千万蜘蛛来,掘地三尺,何愁找不到眠愁轩。”书生眉头一皱,道:“我的蜘蛛要能找到入口,又何必要你去清微殿找?又何必要用治你郎君作为交换?”

烛夫人嘟起嘴,道:“那你干什么自己不去大殿找?你既然知道在大殿,自然能找到。”书生微微一笑,道:“我倒是想去。只可惜紫霄的先天神算太过厉害,如果不是我的遁破之法高明,早就被他测到了我的所在。我双足不能离地,一离开泥土,他的乩盘就能追到我的行踪。”烛夫人嘀咕两声,道:“我道行低微,今天险些给个道士杀了。”

书生皱眉道:“有我传你的峨眉功力附身,他们怎么会看破你的。必然是你自己心虚害怕,露了马脚。”烛夫人微微一叹,跪在烛二身边,轻轻抚摩烛二的额头,道:“为了二哥,便是赔了我的性命,又有何妨。不是二哥,我哪里有这样长的岁月可以活,又怎么能有这七情六欲,恐怕穷我一生,也不过扑捉些鼠虫果腹,老死一生罢了。”

烛二微微一笑,拍了拍烛夫人的肩膀。那书生转头,突然瞧见许翙,悚然道:“你捉他回来作什么?”烛夫人道:“我郎君行动不便,捉个小孩子回来,端茶递水罢了。”书生一跺脚,急道:“这孩子是峨眉山的人,紫霄自然知道他的生辰八字,测不到我,可以测到他,留他在此,无疑自掘坟墓!快!杀了他!断了他的灵气。”

烛二微微一笑,道:“正好,我还没有吃饭。”说着口中猛然伸出一条猩红长舌,朝许翙卷来。许翙“呀”一声叫唤,身上顿时腾起一股剑气,绞出一团剑光,削向烛二的舌头。烛二猝不及防,吓了一跳,“嗦”一声收回舌头。许翙急退两步,太虚镜自背后升起,悬在头顶,将他护住,太虚的蓝光徐徐照来,那书生首当其冲,身形在蓝光之中,却被太虚照出了原形,原来是一副枯骨,枯骨的骷髅之上,趴有一只无比硕大的蜘蛛,原来竟然是被紫霄在焱火洞放走的蛛妖-冲霄。

冲霄嘿嘿一笑,对烛二道:“想不到你断了半截身子,连胆子都给断了。一个小孩拿把剑,也能把你吓成这个样子。”烛二一声怪叫,劈手一道红光顿显,一把带着火焰的飞叉凭空飞出,朝许翙迎头扎来。许翙虽惧,却不乱,念动法咒,太阿剑立时散出清幽之光,迎叉而上,烛二道行千年,虽断了半截身体,功法稍逊,却非许翙初入道门可比,两相一撞,太阿立时倒飞,许翙气息也不平,连退十来步,那飞叉飞扑之势却不减,迎面朝许翙刺来。

许翙口角流血,生死关头,反倒不慌,催动太阿再次迎叉而上。“铛”一声响,太阿再次撞飞。许翙正待祭起太虚,拼死一搏,胳膊袖口上却有一根线头自行飞出,那线头飞出,瞬时化成人型,竟是洞阳真人。洞阳一声冷笑,喝道:“妖孽,找死!”说话之时,肩头仙剑飞出,但见那剑恍如一泓秋水,湛然明媚,光可鉴人,只听“铛”一声脆响,又“哗啦”一声,那飞叉给辟飞又穿破竹墙,扎进了内院的一间居室。

烛二大惊,念动法诀,召回飞叉,轻轻一跃,盘坐在烛夫人肩头,飞叉绕身旋转飞舞,怒道:“你是谁?”冲霄咬牙道:“哼,洞阳,多少年不见,想不到你老成这样。”洞阳抖动剑身,长剑毫光大放,道:“岁月无情,我人虽老迈,剑却不老;哼,你这妖孽,果然狡猾,我峨眉派人守住焱火宫,你就来找镜月湖。师兄还是仁慈了,放你一条生路,果然是大错特错!”说着他的长剑剑身轻轻颤动,发出一声清鸣,声音清亮无比,果是神剑。

冲霄看了看他的剑,面显畏色,倒退数步,道:“紫宵答应过我,十年之内,峨眉弟子不得伤我。”洞阳哼了一声,道:“我的掩日神剑,一旦出鞘,必然见血,紫宵既然答应了你。我不取你性命就是。你腿脚甚多,不如留一条给我。”说着掩日飞出,挽出一团剑花,势不可挡,朝冲霄辟来。冲霄怪叫一声,身子一蹲,身后飞出一把竹叶,这竹叶飞出,瞬时化成无数钢镖,一支接一支的扑向掩日,顿时“叮叮”之声不绝。竹叶镖来势虽快虽急,却也只是略挡了挡剑势,掩日击破竹叶镖,恍如长虹贯日,直朝冲霄刺来。

冲霄骂道:“老小子,脾气暴烈,几百年不变。不给你个教训,只当我怕你。”说着身子向后平飞丈余,双手一拍,喝道:“结阵!”地面顿时生出无数桃花树枝,将冲霄掩去。那桃枝之上鲜花逐次盛开,花艳甚于佳人,香氛甚于兰桂,不可表述。这花枝遍地乱生,不一刻便生满整个院落。不但冲霄,连烛二夫妇一概隐去,全无踪迹。

洞阳倒吸一口冷气,喝道:“风剑!”掩日顿时一阵狂舞,卷出一股剑风,剑风过处,桃枝被削成渣滓粉末,可惜剑风一过,桃枝又生,削之不绝。洞阳嘴角微微抽动,召回掩日,一把提起许翙,御剑飞起,谁知双足离地一飞,地上的桃枝便拔地而长,人飞多高,桃枝便飞得多高,那桃枝越生越密,将二人牢牢围住,洞阳竟然飞不出这桃花阵。

那桃花的香气却也越来越浓,那花朵也微微颤动,似乎每一朵花,都幻化成了一个美女头颅,有多少桃花,就有多少美女;细看仍又是一朵朵殷红桃花。洞阳立时警觉,道:“小心,香气有毒!”落回地面,拔剑在身侧划出一个圆来,将自己跟许翙封住,再咬破指尖,念动法咒,喝道:“光明火焰阵!”那圆线之上,立时腾起一道火焰罩,将二人罩在火焰之中,隔离那香气与花朵。

火焰罩才升起,那花丛之中便响起一声怪异的呼啸之声,放眼看去,却见数千朵桃花脱枝飞出,旋转而来,飞行途中,那花朵已经化成怪物,花蕊化成无数螯牙,花瓣生出无数尖刺,朝火焰罩扑来;这花朵来势飞速,一扑在火焰上便被烧成一缕青烟,奈何数量众多,渐渐将那火焰压得低了。洞阳恨道:“这蜘蛛精道法果然大涨了。”说着盘腿坐下,对许翙道:“升起你的太虚,看住我的肉身。”

许翙点头应诺,洞阳双手结**印,念念有词,喝道:“元神出窍!”顿时只见他头顶光芒一闪,张口吐出一个小人来,这小人迎风便长,瞬时长成洞阳的模样,却是洞阳的元神,他祭起仙剑掩日,对许翙道:“自己小心。”说着“嗖”一声飞出火焰罩,元神在外,不受声色五毒之害,那花的幻化与香气之毒便失却了功效;只有无数飞花朝他斩来。洞阳一声冷笑,喝道:“成兵!”那花朵来势一缓,突然顿住,落在地上,化成千百个小人,只是这些小人手脚不全,走路歪斜,东倒西歪。

小人落地便在桃花阵在阵中冲冲撞撞又推又攘,要拔那桃花根基,只是收效甚微。洞阳微微一笑,念动法诀,喝道:“七变,灵犬!”顿时桃花阵中腾起绵绵白雾,见地面开裂,泥土中蠕动而出数十条蚯蚓,这蚯蚓一出土壤,首尾猛然暴长,竟然化成了金毛猎狗,洞阳冷哼一声,道:“把那只蜘蛛给我闻出来。”

猎狗一阵狂吠,鼻翼翻动,瞬时都朝一个方向扑去,洞阳使出风剑,御剑随猎狗扑去,只听冲霄在桃花密林深处怒骂道:“洞阳你这个好奸猾的老东西!”边骂边身形腾空,躲过猎狗的撕咬,手中猛然弹出一蓬白烟,叱道:“泥潭!”顿时那白烟之中化出一张蛛网,将那数十条猎狗通通网住,蛛网收紧,那猎狗等如陷泥潭,渐渐挣扎翻滚,不一刻便又化成了蚯蚓,再翻腾数刻,又都化成了脓血。

冲霄刚刚施法,洞阳的风剑已辟中冲霄肉身,神剑之威,已非他的肉身可挡。冲霄的身体“噼里啪啦”一阵响,顿时给搅得稀烂,肉身倒地,化做一堆枯骨,却不见蜘蛛本体。洞阳“咦”了一声,暗道不好,猛听背后冲霄道:“你找死!**,结阵!”

这蜘蛛精修道有成,奈何根骨不能化人,只能盘踞干尸头顶,以幻象示人。洞阳的风剑辟中的,不过是它体下盘踞的干尸,真身早已闪到一边,重新结阵。

冲霄结阵已成,四周顿时卷起一阵阴风。洞阳暗叫不妙:没有肉身扶持,他的元神**阵中,最易受扰。当机立断,将元神附在掩日之上,朝肉身藏匿的火焰罩飞去。

掩日才动,一侧飞来一柄飞叉,带了火焰扑来,与掩日撞个正着,“铛”一声大响,洞阳的元神给飞叉从掩日上给弹了出来,洞阳又惊又怒,催动掩日,喝道:“贯日!”掩日一声清吟,挟风雷之势,驾雷霆之威,一剑将那飞叉辟飞,“扑哧”一声,深扎院中一太湖石上。

这边冲霄的**阵却已催动,洞阳只觉眼前渐渐天魔乱舞,耳中有靡靡之音不绝,四周空间抽动扭曲,似在撕扯他的三魂七魄。洞阳大惊,收摄心神,念动咒法,固元守魂,召回掩日,重新附在掩日之上,朝火焰罩飞去。

刚落回罩中,却见罩内并无肉身,空空如也,许翙也不知去向,顿时一愣,稍时破口大骂:“好狡猾的妖孽!”待要飞出,那火焰罩火光熄灭,化成了一只丹炉,将他元神镇在其中。原来这火焰罩竟是蜘蛛精用他炼丹炉所化。洞阳元神出窍,在**阵中难辨真伪,一时不查,竟被他幻像所迷,中了他的圈套。

那蜘蛛精嘿嘿冷笑,道:“死老儿,你坏了我的完美肉身,今天就拿你的肉身赔我!你不是喜欢放火吗?今天就看你的元神能不能躲过这场火!”说着一张嘴,螯牙之中喷出一道磷火,碧绿惨白,两色交杂,那丹炉顿时烧了起来。洞阳困在其中,心中恼怒,却也无可奈何。那磷火一烧,顿时神志渐散,掩日虽利,却无法唤起,只得将元神锁在掩日的剑柄之上,苦苦自守。守不多时,便觉如黑墨入水,难以自持,神志忍不住要化开。

冲霄催动磷火烧洞阳元神,烛二的飞叉便扑向许翙,那火焰罩隔离桃花阵尚还有效,要抵挡烛二的飞叉却是吃力。因那飞叉本是火炼之物,火焰罩挡它不住。眼看飞叉朝洞阳的肉身刺来,冲霄忍不住叫道:“留下他的肉身给我!”烛二桀桀怪笑两声,道:“可惜迟了!”

谁料许翙虽然年少,人却机警,在罩内早已瞧见洞阳元神被锁在丹炉之中。若是赵简、聘儿倒也罢了,偏偏许翙修习的是幽冥术,虽未大成,却自有其门道。许翙悬起太虚镜,飞出太阿剑,催动真诀,向那飞叉直直撞了上去。许翙功法虽浅,太阿剑却是不世的神器,一撞之下,太阿被撞退,飞叉也缓了一缓。许翙左手提了洞阳的肉身,闪身后退,右手顺手在地上抓起一把草叶,望空一抛,喝道:“七变,铁盾!”

那草叶飞出,化成一排铁盾,迎飞叉而上。只是许翙功法太浅,这七变之术又是自修,未得神妙奥法,那铁盾虽大都成形,却残缺不全,还有半截的草盾。只借力挡得一挡,那太虚镜已飞到丹炉之上,蓝光闪烁,许翙看得真切,喝道:“收魂!”洞阳在那丹炉之中,已经失去神智,魂魄快要解体,突然一股大力吸来,元神脱离掩日,被许翙收到了太虚镜内。

见太虚镜凑效,许翙大喜,便召唤太虚镜返回。冲霄大吃一惊,不提防这小孩子居然会收魂之法,哪里能让他得手,八爪齐动,射出蛛网,朝太虚镜扑来。许翙分心二用,见飞叉已经穿透铁盾,咬牙再催动太阿,迎飞叉而上,右手捏指成诀,喝道:“七变,兵甲,铁锤!”那些被刺穿的铁盾顿时再次飞起,重叠而起,结成一个铁锤,跟随太阿剑,胡乱朝飞叉撞去,左手丢开洞阳的肉身,单手结法印,紧接喊道:“招魂!”话音落时,洞阳双眼一睁,已然元神归体,一跃而起,单掌扬起,暴怒道:“老蜘蛛,看是你的鬼火利害还是我的三昧真火利害!”说着掌心猛然弹出一只火球,拖出长长的火尾,将飞到的蛛网烧成白烟散尽。冲霄哼了一声,骂道:“小鬼居然有两手,今天倒是阴沟里翻船了!”

洞阳叱道:“妖孽,受死吧!”叱喳之间,丹炉崩炸,掩日闪电般飞出,洞阳再念动法咒:“妖孽,再看我炎爆之术!”话音起时,那掩日生出长长的火舌,将整支剑化成一个巨大无比的火球,砸向冲霄。冲霄八爪舞动,螯牙之中,激喷而出一口白气,化成一张蛛网,迎向火球。岂料蛛网咋一碰到火球,那火球顿时爆裂,火焰化成千百支火箭,穿透蛛网,朝冲霄扑来。冲霄怪叫一声,八爪合拢喝道:“遁破!”顿时整个身子一晃,平地消失。洞阳骂道:“老蜘蛛,还想跑!”一挥手,掩日疾快无比地辟向竹墙,“哗啦”一下,竹墙被掩日斩断,冲霄一声尖叫,再次遁破,瞬移开去。

许翙的铁盾铁锤再次被烛二的飞叉将击穿,太阿也被撞飞,眼见钢叉飞到,正待后退,却听见烛夫人厉声叫道:“陷空!”脚下顿时一软,身子便陷入泥中半截,那飞叉已经堪堪到了眼前。听见许翙一声惊呼,洞阳轻轻抛出一支蜡烛,烛光结成圆盾,挡在许翙之前。“铛”一声脆响,飞叉给弹飞丈余。

烛二暗惊,这洞阳是峨眉目前的长老,功力之深厚,果然不是林守真之辈可以比的。烛二当年和它兄长二人,全靠虚空镯的灵光开窍,自修得道,比起峨眉千年传承的修真法门,却是不如。

见洞阳分心挡下烛二飞叉,知道机不可失,暗使遁破法术,瞬时移到洞阳背后,也不使法术,一嘴绿油油的螯牙朝洞阳肩头咬下。洞阳警觉背后生风,可光明烛已经飞出护住许翙,掩日不及飞回,心念顿生,瞬时化烟躲开。可惜他反应虽快,终究迟了半拍,肩头被蜘蛛精一口咬下,扯掉一块琵琶骨,顿时鲜血直流。洞阳吃痛,人已经化烟飘到许翙身侧,提了许翙离地飞起。那烛夫人见了鲜血,畏惧之心顿消,化出原形,乃是一条赤炼长蛇:长约十丈,浑身都是血鳞,双目干黄,颈项干瘪,脊背之上生有一排尖利倒刺,头顶生有一个巨大的肉球,如同一顶肉冠,一张大口,满口尖牙,腥臭无比。烛夫人蛇身一扭,爆长起身朝洞阳咬来。

洞阳琵琶骨被咬,功法运行迟滞,拖起许翙,御剑急起,堪堪从烛夫人口边窜出。冲霄桀桀笑道:“老洞阳,你这烈火脾气,也有逃命的一天?”已然驾起黑云,追了上来。洞阳飞到镜月湖面,咬牙道:“妖孽,早晚灭了你。”冲霄见状,慌忙叫道:“夫人,快下水拦住他,他会水遁!”烛夫人听了一头扎入湖中,搅起千重波浪。洞阳哼了一声,身上金光一闪,祭起光明烛,朝湖面扑来。

烛夫人水中一口迎上,“喀嚓”一声咬个正着,却一声惨叫,崩碎了一口牙齿:洞阳的光明罩哪里是这个才入道的蛇妖咬得破的。冲霄紧随其后却不敢下水,浮在水面,对烛夫人道:“下水去搜,他不敢出来!”说着念动法咒,口中喷出磷火,一瞬时整个湖面都腾起一层绿盈盈的鬼火。烛夫人怪叫一声,一头扎进湖中,搜寻洞阳的踪影。冲霄畏惧紫宵的先天神算,不敢久留空中,只得飞回岸边,落地守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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