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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了……”

夜风裹着血腥味掠过县衙石阶。

平日里横眉竖目的汪班头撞破朱门,此刻瘫坐在血泊里,十指深深抠进青砖缝中。

不知道是不是太过害怕的缘故,他觉着大地在震颤,震得血泊都在晃动。

“都死了……”

他声音在颤抖,语气带着哭腔。

求饶?

要是求饶有用刚刚最会来事的程志,喉头就不会“噗”地绽开血花,那人精似的老张头就不会被连磕头的机会都没有。

死了,都死了!

今晚的县衙是死了县老爷的县衙,兄弟们上上下都在忙碌……

搜捕蛮族刺客?

这可是劫家掠舍的好差事!

可不知何时,县衙吹进了一缕妖风……

血……

青石缝里挤不下,往沟渠中溢!

他只瞧见那是一个老鬼,上上下下的兄弟眨眼间就只剩了他一人……

嗡!

甩开血挡的声音如青锋裂帛。

待到枪尖挑开半掩的朱门,那踩着蹒跚步子出来的……

是那浑身浴血的,活像是索命厉鬼一般的枯老样貌。

他隐隐猜得到那是谁,不过在今天之前他一直以为老妖只是戏称……

“陈老妖,我……”

“你我平日无冤素日无仇,可莫要……欺人太甚!”

他鼓起胆子嘶吼着去摸腰刀,右手却抖得连刀穗都攥不住。

也是这一抓,没抓到腰刀却让他听到了黑雾中传来破空的锐响。

回头正瞧见了……

黑夜里连片掠来的利箭,以及像是鼓面一般被踏得雷动的大地。

让他本瘫坐的身子被颠起,他一时间只觉得喉咙堵塞,脖子僵硬……

他瞧见了狂风一般席卷而来的满足铁骑,他听得到那狂暴中带着狰狞的污言秽语……

和箭镞一齐杀至!

甚至已经有蛮兵在那畅快的嚎叫声中杀到了面前!

那蛮兵只是瞧了他一眼,而他也只配被瞧这一眼。

若是不出意外下一刻那弯刀便会挑起他的头颅,弯刀映月,却也渴血……

可那弯刀终究还是慢了一步。

汪班头忽而觉得喉咙处掠过刺骨寒气,再惊觉的时候心口已经涌现出了那半截枪尖。

喉咙里挤出幼犬般的呜咽,身子晃晃没了声息。

最后映入眼帘的是月色下诡谲蠕动的枯影,像是被风一吹就倒……

“最后一式,赶月。”

陈言将最后一颗头颅收入囊中,轻轻吐气的同时抬头望向那还在高呼的蛮子。

那双浑浊却染血的双眸,映在了弯刀之上……

战狼受惊,蛮子扑空,与陈言错身而去。

陈言却不慌不忙,收枪而立。

却也终于,眼中里恢复了清明……

他本来只是想试试那嗜血的属性,原以为是一把火,却哪知是高起的狂潮!

那嗜血的快感一波接过一波。

只要是为了杀人,眼变得更清了,耳变得更明了,思维变得清晰,浑身似乎有使不完的劲……

陈言却也突发奇想,若是在这样的状态下尝试枪法的话。

昨日,他只是个初初炼血的老叟。

僵硬的身子和令人难以言喻的愚笨,好几次让古承都有了劝他放弃的想法……

但终究是讨来了那一套枪法,即便最后力竭到没有半点意识。

今日的他,三缕气血,一缕比一缕强劲!

再练那枪法不说是轻而易举也可以说是手到擒来,至少现在若是因为练枪就想要让他力竭的话……

他体内生生不息的气血就显得有些无用了!

再加上这一行武卒毕竟是少数,想必这背后之人打算栽赃对付的也只是一个初入炼血的老头,更多的陈言主动对所有差役的猎杀。

便也就索性,以枪代弓,以演练代杀伐……

就这般冲进县衙,杀了个七进七出,杀了个血流成河!

而今,枪法已是打了整整八遍……

“还真怪不得蛮子来得快,倒是老朽我……”

“贪吃了。”

他大笑,回首的那一瞬已是将大善抓在了手里。

“好一大口畅快!”

整整五十七颗头颅,整县衙上上下下鸡犬不留!

而今九缕气血,他也称得上是个……

气血大成!

刚刚错身而过的间隙……

长枪一鸣,蛮兵献首!

却这只是起点!

身下,四周!

无处不在的沉闷狼蹄声有如震天的鼓点,不断催促着蛮兵冲锋!

再冲锋!

只几个刹那,狼骑已经掠杀到远处的不说,又已经有几个悍勇的蛮兵杀到了近前……

“不要恋战!”

“这些只是待宰的猪狗,都往卫所那边杀!”

“乾狗准备往北突围!”

“咦,这里怎有个老……”

只是话还没说完,便见陈言提了枪。

枪法还是那般稀烂,烂到甚至不能称作法。

但九缕气血在经脉中像呼啸的山风一般狂掠,莫说此时手上是一杆大枪了……

即便是一把指甲长的小刀,也足以将他砍个血肉淋漓!

蛮兵猝不及防之下,脸上的错愕很快便化作恐惧,却也在下一瞬就彻底凝固……

“好乾狗!”

沉闷的大喝来自一个蛮子。

只见他脚踩战狼,只见他虬髯的阔脸,高大的身子。

胸前挂着人头,身后拖着好几个孩童的尸体,

手提一根足有柱子粗的糟木桩头,但动作却半点不慢……

只是瞬息便杀到了陈言近前!

蛮子!

陈言此前已经杀过一个蛮子,但那时候有荀适为他作牵制不说,还以攻心为主。

以至于那家伙到死的时候都没能瞧见陈言一眼。

但和此刻不同!

那几乎有他五倍身形的身子,只是往他面前一站……

粗重的呼吸如同骄纵的蛟龙,翻腾间撞在他的胸膛上。

腥风,恶臭,还有森白的牙齿!

此刻他终于明白荀适明明自诩半步皮关,可为何第一次瞧见他出手便吃了这么大一个败仗。

也终于明白在与蛮族的战场上大乾屡战屡败了!

这就是蛮子!

在陈言瞧见的时候,那糟木头桩子也到了头顶……

如同天柱一般倾倒而下!

陈言抬头,身侧是刀鸣马嘶,枯白的头发早就被血粘成一团。

血溅染红理智,枪鸣昏了头脑……

这是夜,也是地狱!

在这里,污言秽语反而更像是勇气的赞歌!

“杂碎,给老夫死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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