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星驰。
庄继昌一愣,眉间微皱,浮现一个古板面孔,随即反应过来她说的是谁。
“我叫祁星驰,祁同伟的祁,周星驰的星驰。”
是他。
乐鱼旅明面上的总经理,她那个不成器的媒婆母亲介绍的所谓“未婚夫”。
回响抑扬顿挫。
再看她时。
庄继昌眸中夹杂几分审视。
余欢喜眼底惊惶未定,眼眶里泪珠转啊转的,像旧电脑卡顿加载的过场动画。
她鬓边薄汗,额角几缕碎发凌乱,唇周口红……是他刚亲花的。
庄继昌眼神渐次温和,揽她后颈,用力摩挲几下,抵着额头,“别哭!”
宛如一声号令。
唰地,她眼泪决堤。
“……”
饶是再冷静,庄继昌本能紧张,伸手一抚她前额,迟疑一瞬,“报警?”
收购程序正推进,法治社会,祁星驰怎么可能铤而走险。
他脸沉下来。
-
坏了。
用力过猛了。
余欢喜深吸一口气,忙左右抹掉眼泪,将个中曲折讲完,加了点适度技战术夸张。
庄继昌眸色渐深。
姚东风最近一次汇报收购进度,并没提到乐鱼旅管理层或股东反对。
小公司未成气候,财务尽调相对简单,谈不上隐藏负债,也没有估值分歧。
庄继昌看向远处落地窗,“手机给我。”他随手一指。
“……”
余欢喜随其视线起身,老板桌上拿起,递在他手里。
“谢谢。”
庄继昌滑开,点开一个文件夹,不露声色打眼一扫,找到其中一项进度表,翻看。
相关问题反馈时间节点正常。
庄继昌摁灭屏幕。
-
余欢喜观察着。
见他一副淡而不厌的表情,一舔嘴唇,“法人就能极端操作?真是有病!”
她面上凄惶之色消散。
他不喜欢。
“余欢喜。”
庄继昌换了个坐姿,右臂打直,掌心适闲搭在膝头,“这事你怎么看?”
“我?”余欢喜静静看他,眉头紧锁。
每当他明知故问,实际已经预设了答案,他对她的考校,随时随地。
还好,回来路上她搜过资料了。
余欢喜深呼吸。
“如果他是实际控制人,正常情况下,他有权直接拒绝收购提议,但是——”
她话锋一转,“注销公司,理论上可以阻止收购,实际操作层面限制太多,复杂又耗时,清算程序就够他喝一壶了!”
思路倒是很清晰。
“所以?”庄继昌嘴角噙笑,下颌轻抬,引导她继续往下说。
他一早听出了关窍。
祁星驰极度自信,自我认同感超强,除过派出所那次,再未与他正面接触,但从他一成不变的中二自我介绍,可窥一斑。
当面拒绝余欢喜,摆明他别着一股劲。
自尊心受挫。
-
“所以他其实在装腔作势?”余欢喜脑袋一偏,抿嘴下定论。
书店现场她怎么没发觉这一点。
“所以他其实并不排斥收购,甚至乐见其成,他只是想拿捏一下,我?”
庄继昌颔首,烧水泡茶。
余欢喜提眸看他,“那——”
“再去跟他好好谈谈。”
“我去?怎么——不是你去?”余欢喜像被塞了满嘴臭袜子,半晌没转过弯来。
她分明已经和祁星驰谈崩了。
曹佳岚口无遮拦,脾气直帮倒忙,彻底丧失窗口期,再纠缠硬谈,不就内耗?
庄继昌:“……”
他眼皮一掀,浅浅睇她一目,没急着表态,翻起盖碗温水投洗老陈皮。
水滚,取皮去汤,空气中清香四溢。
“《孝庄秘史》看过吗?”庄继昌漫不经心问一句。
他居然看戏说电视剧。
余欢喜狐疑点点头。
庄继昌抬眸,随手放下盖碗,视线滚烫,幽幽溢出笑意。
余欢喜被他目光灼得心慌。
“劝降洪承畴,还记得吗?”他刻意省略主语,点到为止。
她是聪明的。
“……”
余欢喜眼睛眨了一下,挪开一秒,倏尔对上他深邃眼底。
庄总这是把自己当皇太极了?
剧情她可没忘。
皇太极以福临太子之位,诱使大玉儿劝降洪承畴,在多尔衮视角,那可是色诱。
等等。
难道他是在向她开价?
余欢喜垂下眼帘,沉默地,短暂对峙。
-
庄继昌将半杯老陈皮放她手边,淡淡道:“我去就完全没有回旋余地了。”
“什么余地?”
“……”
庄继昌笑而不答,摸摸她脸颊。
“明白了,”余欢喜挤出一个笑,扬手端杯一饮而尽,“昌哥还有事吗?”
“你说呢?”
庄继昌站起身,抬手拽松领带,提步到桌前,摁下内线,“餐食可以送来了。”
紧跟着。
姚东风敲门,就像早预备好的。
一顿饭吃得她食不甘味。
怎么庄继昌面前,她永远落下风,他永远先一步将她看穿。
-
晚上,庄继昌没有应酬,他心血来潮,非拉着余欢喜看了一部老电影。
廊桥遗梦。
大约近来琐事缠身,沙发上,电影才将过半,庄继昌垂头打盹。
余欢喜目不转睛盯着他十分钟。
耳畔经典对白娓娓道来。
SeemsrightnowthatallIhavedoneinmylifewasmakingmywayheretoyou.
余欢喜手腕一抖,关掉投影仪。
成年人的世界,犹如一个巨大的莫比乌斯环,谁改变不了谁,谁也欺骗不了谁。
“昌哥?”余欢喜低低叫他。
庄继昌囫囵应声,惺忪道:“结束了?”
“嗯。”
庄继昌伸展活动手臂,“睡觉吧。”
余欢喜柔顺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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床笫江湖,席卷欲望,像一场糜烂而盛大的冒险。
庄继昌眼中情欲渐渐变浓,膝盖一顶,摇摇晃晃贲张不语。
余欢喜掌根抵住他胸口。
两厢紧贴,缠绵涔涔。
“你今儿挺高兴?”庄继昌喃喃耳语。
余欢喜热吻封他口。
想起晌午对白,庄继昌的心,忽地不受控制狠狠揪了一下。
她觉察到他微末的停顿,更加主动。
庄继昌享受地闭上眼。
月光下。
余欢喜春色不减,晦暗不明的眼底,交杂寡淡与冷漠。
人啊。
我不虚情假意,怎么配得上你的逢场作戏。
-
两天后,余欢喜托人约祁星驰见面。
城南私人会所。
祁星驰舌尖抵着唇角,黝黑双瞳直直逼视她,一哂。
“为了上位,你还真什么都做得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