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季已过,运往汉中的粮饷却是只多不少。
基本的温饱不成问题,操练起来自然是生龙活虎。
气势越盛,北边的人自然是越恐慌。
“太守,军心不定呀!”
梁续亲自到前线考察了一番之后,回到天水大营中急的发昏:
“最前线的那些守军一个个军心动荡,更有甚者起了叛逃之心。几个将军甚至将几人依军法办了,都难以遏制这股风气。”
“那就是力度不够!”
马遵一拍桌子,腾地站起来。
“历城附近带兵的人是谁?”
“是姜冏之子姜维。”
“呸。”
马遵啐了一口。
“之前表他为将,他嫌弃出任武职为浊流不从;现在让他去领兵巡视,看来也是不过如此,空有一张嘴罢了。”
“这……”
梁续和姜维私交不错,自然知道这事怨不得姜维。
“你也休要为他辩解什么。郭淮请不下来援军援粮,我们就只能这么耗着!人心惶惶那是正常,我也都知道。”
马遵的指关节在桌子上敲得咣咣作响:
“像他们这些靠着家中关系,生啃俸禄的人,不就是用来在这种时候发挥作用的吗?若是他连这点小问题都解决不了,我看他这郎中做得也没什么意思。
想来郭刺史身边也不见得需要这样的人物,徒增添些烦恼。”
嫌隙已生,再怎么说也不好使了。
梁续讪讪地搪塞几句,然后便退了出去。
当天夜里,他便连夜策马赶到了历城,将马遵的话如实和姜维说了。
“依照太守的态度,伯约之后恐再难说得清楚。”
“那能如何?眼下营中军心溃散,就是再不济的办法,也都使出用了。真照太守的意思再加大些力度,恐怕这军营之中剩不下几个活人了!
只说只说,眼前情势这么危机,他怎么不自己来这里看看?”
“伯约,别这么激动。”
梁续叹息一声,然后将脸颊和脖颈都有些红了的姜维拉住。
马遵那边已经说不通,若是姜维这边也说不通,那就要变成两头堵了。
到时候把他夹在中间里外不是人,他也受不了那个苦。
“历城若不保,到时候蜀汉从此地过祁山杀入,恐怕整个天水就要易主了。这种时候不加强边防反而上心猜忌,你让我如何不急?”
梁续还想再劝几句,外面却传来通报的声音:
“报——”
“说。”
“蜀中有一人前来,点名道姓要见您。”
“我?”
姜维警惕地扫了一眼梁续。
“是您。”
“我不曾与蜀人有什么往来,为何点了名要见我?”
“这……”
“伯约,你与我相识多年,怎得还怀疑我会猜忌你?”
“并非。只是眼下特殊时刻,有些事情不得不防——还请替我拒了吧,现在不是走亲访友的时候。”
传令的人匆匆出去,过一会儿又返回:
“那人说,他是魏延帐下主簿马谡,此番前来定要见您。”
“伯约,既然对方如此坚持,不妨见了再说——一来可探对方虚实,二来也好示我军从容不迫。”
“那就劳烦您替我去见一见吧。我如今掌军,不方便与敌营人往来。”
见姜维如此坚持,梁续没办法,就自己去见马谡。
“马主簿。”
“您是……”
“我乃天水郡丞梁续。您要见的那位如今身担重任,恐难以与您会面——若有什么话,就与我说了便是。”
“啊……既然如此,我改日再来便是。”
梁续见马谡犹犹豫豫,心中颇有怀疑。
难道这姜维……
他晃了晃头,恐怕是对方的离间之计。自己与姜维相识许久,此人断不是会做出如此事情的人。
看来眼下情况紧急,就连自己也不自信了。
“且慢!”
想到这里,他连忙将马谡拦住:
“马主簿可是有什么话我听不得?”
“郡丞这可就是误会了!只是在下有些话不知该从何说起,若是先向您说了,恐怕引起误会,给姜伯约带来许多麻烦。”
“那就要看看您到底要说什么话了。”
梁续招手:
“来人!把这敌国的说客给我拿下!”
“别别别!我说就是了!郡丞千万别激动!”
马谡神色慌张,最终不得已道出实情:
“郡丞可知前些日子,有一批商贾从此处经过,前往汉中?当时我营中从此商贾处购置了不少新鲜食物,可不知为何最近却不见往来了。军中士气不佳,便斗胆来问问是何情况。”
“那你应该往扶风去,而非我这天水来。”
梁续稍作思索,便发现其中蹊跷:
“只是如此小事,又如何需要你一个主簿亲自前来?若是再不道出实情,我今日便要你人头落地!”
“这当真就是实情了!敢问郡丞,我若是真为做说客而来,又何必非要见他?您地位远高于其,我若是连同您一起策反了,岂不是更加省事?还望郡丞明察。”
正在二人僵持之时,从人群中突然钻出一个人来:
“梁郡丞且慢,我有一言不知可否借一步说话?”
来者是马遵身旁的主簿尹赏。他受马遵的命令各地巡查,正好巡至此地,目睹了刚刚的争执。
梁续用眼睛的余光瞥了一眼马谡,然后冲一旁的士兵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将此人看好,然后自己便跟着尹赏往一个方向走了几步。
“敢问尹主簿是何事?可是太守有什么指示?”
“并不是。”
尹赏略微清了清嗓子,然后将声音压低:
“照如此态势进行下去,恐怕陛下对我们这些边远小郡的关注度只会越来越低。”
“尹主簿难道有异心?”
梁续立刻正色:
“你我皆食朝廷俸禄,万不可有此心思!”
“就算您不为自己考虑,也该为天水的百姓考虑考虑。若是因为您一人导致天水和蜀地往来中断,百姓生活可是要受到重创。”
尹赏略微顿了顿:
“难不成益州和雍州如此接近,还能老死不相往来不成?蜀汉如今正是疲敝之时,不会轻易发动战争;可若是郡丞主动招惹对方,魏延因此得了由头出兵天水,郡丞又该如何?
眼下将士积怨如此,只怕到时军队哗变,郡丞不好收场。”
“……”
尹赏这话明里暗里,表达的其实还是一个意思。
只是现在,他确实没法为了自己的什么气节而得罪蜀汉来的使者。
若是真如尹赏说的给对方提供了话柄,到时候起了摩擦,恐怕现在的哀兵难胜。
“之前郭刺史和陛下有明确书信往来,今年这雍凉两州都不会有任何兵援。此时若是起了摩擦,不知您可否担得起责任?”
梁续轻轻叹了一声:
“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