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水灌入钟楼的瞬间，林默感觉耳膜被无形的力量挤压。
咸涩的水流裹挟着他，像无数只冰冷的手将他拖向深渊。
他本能地屏住呼吸，却发现自己在水下呼吸自如，仿佛回到了母体。
钟楼的尖顶在头顶逐渐模糊，取而代之的是深海中幽蓝的光晕。
笔记本在他手中发出微弱的荧光，照亮了周围漂浮的建筑
骸——倾斜的广告牌、断裂的路灯、翻倒的公交车，全都像被时间冻结般悬浮在水中。
一条发光的鱼群从他身边游过，鱼身上布满逆五芒星图案。
当鱼群散开时，林默看到了那座倒悬的城市。
洛渊城的倒影在深海中完整地重现，只是所有建筑都颠倒着，像被巨手硬生生按进海底。
街道上漂浮着人形剪影，它们没有五官，身体由半透明的水母组织构成，随着洋流轻轻摇曳。
林默的右眼突然刺痛，星云状的瞳孔急速旋转。
透过这只眼睛，他看到倒影之城的建筑表面布满细密的血管网络，像某种巨型生物的器官。
城市中心矗立着一座倒置的钟楼，与真实世界的钟楼遥相呼应。
笔记本突然剧烈震动，书页间渗出墨绿色的液体。
林默翻开最新一页，发现上面浮现出一串坐标，指向倒影钟楼的顶层。
“每个守门人都是叛徒。”他想起石碑上的血字，右眼的星云开始剧烈收缩。
游向倒影钟楼的过程中，林默注意到水母人形开始聚集。
它们空洞的面部裂开缝隙，发出超声波般的鸣叫。声波在水中形成可见的波纹，震碎了沿途的建筑玻璃。
钟楼的大门紧闭，门缝渗出荧光绿的液体。
林默伸手触碰门扉的瞬间，右眼的星云突然投射出一道光束，在门上勾勒出复杂的符文。
大门应声而开，一股强大的吸力将他卷入其中。
钟楼内部没有水，空气里弥漫着腐烂海藻的气味。
螺旋楼梯上布满藤壶，每一步都发出令人牙酸的挤压声。
林默数着台阶，在第十三层停下——这里本该是顶层，却出现了一扇向下的暗门。
暗门下传来规律的震动，像某种巨型生物的心跳。
暗门后的空间超出物理常识。林默站在透明的地板上，脚下是无限延伸的深海，无数发光的鱼群组成星座图案。
天花板倒映着洛渊城的街景，行人却长着鱼类的头颅。
房间中央悬浮着一具青铜棺椁，棺身缠绕着锁链，锁链另一端消失在虚空中。
棺椁表面刻满逆五芒星图案，每个五芒星中心都有一只睁开的眼睛。
笔记本突然挣脱林默的手，飞向棺椁。
书页疯狂翻动，墨绿色的液体在空中凝结成父亲的身影。
“终于来了。”父亲的声音带着回声，“1987年的实验体09号。”
林默的右眼剧烈疼痛，星云开始坍缩。
他感觉记忆被撕开一道裂缝，童年画面如潮水般涌出——培养舱、手术台、注射器，还有父亲冷漠的侧脸。
“你不是我的儿子。”父亲的身影逐渐实体化，“你是墟海的造物，我用人类基因培育的容器。”
棺椁的锁链突然绷紧，发出金属摩擦的尖啸。
林默感觉右眼的星云开始吞噬他的意识，无数陌生的记忆碎片涌入脑海——深海中游弋的巨兽、倒悬之城的建造者、墟海之门的守护者……
“每个守门人都是叛徒。”父亲的声音变得扭曲，“因为我们都是墟海的造物，注定要回归本源。”
棺椁的盖子缓缓打开，里面躺着一具与林默一模一样的躯体，只是全身覆盖着发光鳞片，胸口插着一把青铜钥匙。
笔记本在空中燃烧，书页化作灰烬。灰烬中浮现出新的文字：“深潜者计划：培育完美容器，开启墟海之门。”
林默的右眼完全被星云占据，左眼瞳孔则变成齿轮状。
他感觉身体在分裂，一部分想要冲向棺椁，另一部分却在抗拒。
“接受你的使命。”父亲伸出手，“打开那扇门。”
就在林默即将触碰到棺椁的瞬间，钟楼外传来巨大的撞击声。
倒影之城开始崩塌，建筑碎片如雨点般坠落。水母人形聚集在钟楼外，发出刺耳的超声波。
林默的右眼突然恢复清明，星云收缩成一点。
他看到自己的倒影——不是水中的倒影，而是钟楼玻璃上的映像。那个映像正用左眼注视着他，瞳孔中的齿轮缓缓转动。
“别相信他。”映像的嘴唇翕动，“你才是真正的守门人。”
父亲的身影突然扭曲，变成一团墨绿色的雾气。棺椁中的躯体睁开眼睛，露出与父亲相同的银瞳。
“叛徒！”雾气中传来怒吼，“你竟敢反抗造物主！”
钟楼开始倾斜，林默抓住锁链稳住身形。
右眼的星云再次旋转，这次他看到了真相——倒影之城是墟海的投影，而他是两个世界的连接点。
棺椁中的躯体正在苏醒，鳞片发出刺目的光芒。
林默扯下胸口的逆五芒星吊坠，发现那竟是一把微型钥匙。
“每个守门人都是叛徒。”他喃喃自语，“因为我们选择了人类。”
当第一缕阳光穿透深海，照进倒影钟楼时，林默将钥匙插入自己的右眼。星云坍缩成黑洞，吞噬了整个空间。
最后的意识里，他听到父亲愤怒的咆哮，以及映像的低语：“欢迎回家，守门人。”
倒影之城崩塌的瞬间，没有人注意到，城市中央的钟楼表盘开始顺时针转动。
而在深海某处，一扇青铜门缓缓关闭，门缝中渗出墨绿色的液体，凝结成逆五芒星的形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