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昏暗，炕桌上油灯如豆。
“姑奶，那张麻子真就这么走了？”二驴子仍心有余悸，搬个马扎坐到炕沿边。
老太太盘腿坐在炕上，手里捻着一串黑黢黢的珠子，没抬头：“不然呢？他敢跟‘仙家’叫板？”
二驴子挠挠头：“可我总觉得这事儿不对劲。那合同……”
“合同是假的。”老太太打断他，语气笃定。
“假的？”二驴子瞪大眼睛，“您不是不识字吗？咋知道是假的？”
老太太抬眼，浑浊的眼珠盯着二驴子，看得他心里发毛：“我不识字，可我识人心。张麻子那点伎俩，瞒不过我。”
“那……那手印呢？”二驴子还是不放心。
老太太冷哼一声：“他有他的办法，我有我的道行。”
二驴子似懂非懂，怔怔看着老太太。屋里静得吓人，只有油灯偶尔发出轻微的“噼啪”声。
“姑奶，您……真有‘仙家’保佑？”二驴子压低声音，小心翼翼地问。
老太太捻珠子的手顿了一下，缓缓抬头，脸上露出一种莫测高深的表情：“信则有，不信则无。”
二驴子咽了口唾沫，不敢再问。他想起小时候听过的那些关于“出马仙”的传说，心里既敬畏又好奇。
“行了，别瞎琢磨了。”老太太收回目光，继续捻着珠子，“早点睡吧，明天还得下地呢。”
二驴子应了一声，起身准备回屋。
“等等。”老太太突然叫住他。
二驴子回过头：“姑奶，还有啥事？”
老太太盯着他，缓缓开口：“这事儿……别跟外人说。”
二驴子一愣，随即明白过来，重重点头：“我知道了，姑奶。”
二驴子离开后，老太太脸上的神情变得凝重。她放下手中的珠子，从炕柜里摸出一个泛黄的布包。
布包打开，里面是一张叠得整整齐齐的纸，正是那张“抵押合同”。
老太太盯着合同上的字迹和手印，眼神复杂。她拿起桌上的剪刀，一下一下，将“合同”剪成碎片。
碎纸片落入火盆，燃起幽蓝的火焰。火光映照着老太太的脸，忽明忽暗。
突然，一阵阴风吹过，油灯摇曳了几下，熄灭了。
屋里陷入一片黑暗。
黑暗中，传来老太太低沉沙哑的声音，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谁诉说：
“老朋友，这次……怕是真的要麻烦你了……”
第二天一早，二驴子早早起来，准备下地干活。
刚走出屋门，就看到老太太站在院子里，手里拿着一把香，对着东方念念有词。
“姑奶，您这是……”二驴子走过去，疑惑地问。
老太太没有理他，继续念叨着。
二驴子不敢打扰，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
过了一会儿，老太太上完香，转过身，脸色有些苍白。
“姑奶，您没事吧？”二驴子关切地问。
老太太摇摇头：“没事。你去忙你的吧。”
二驴子虽然觉得老太太有些不对劲，但也没多问，扛起锄头出了门。
刚走到村口，就看到张麻子带着几个人，气势汹汹地朝这边走来。
二驴子心里一惊，暗叫不好。
“二驴子，你给我站住！”张麻子老远就喊道。
二驴子硬着头皮停下脚步。
“张麻子，你又想干啥？”二驴子警惕地看着他。
张麻子走到二驴子面前，狞笑着说：“干啥？老太太昨天不是挺横吗？今天我倒要看看，她还能横到哪儿去！”
“你……”二驴子刚想说话，就被张麻子一把推开。
“兄弟们，跟我走！”张麻子大手一挥，带着人直奔老太太家。
二驴子见状，急忙追了上去。
“张麻子，你给我住手！”二驴子边跑边喊，“你敢动我姑奶一根汗毛，我跟你拼了！”
张麻子根本不理他，几步就到了老太太家门口。
“老太太，给我滚出来！”张麻子一脚踹开院门，大声吼道。
屋里没有动静。
“老太太，别装聋作哑！”张麻子又喊道，“我知道你在家！”
“咣当！”
屋门打开，老太太拄着拐杖，缓缓走了出来。
“张麻子，你又来闹啥？”老太太冷冷地看着他。
“闹啥？”张麻子冷笑，“老太太，昨天你不是说合同是假的吗？今天我就让你看看，啥叫真的！”
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一张纸，在老太太面前晃了晃。
“这回你可看清楚了，这可是官府的文书！”张麻子得意地说，“老太太，你欠债不还，还诬陷我伪造合同，这回你可跑不掉了！”
老太太脸色一变。
“兄弟们，把老太太给我绑了！”张麻子一声令下，身后的几个人立刻冲了上去。
“住手！”二驴子冲过来，挡在老太太面前，“你们谁敢动我姑奶！”
“二驴子，滚一边去！”张麻子一脚踹在二驴子肚子上，把他踹倒在地。
“我看谁敢！”老太太怒喝一声，手中的拐杖猛地杵在地上。
“咚”的一声，地面竟然裂开一道缝隙。
张麻子和他的手下都吓了一跳，愣在了那里。
“老太太，你……你……”张麻子指着老太太，结结巴巴地说不出话来。
“滚！”老太太眼神凌厉，声音冰冷。
张麻子打了个寒颤，竟然不敢再上前。
“咱们走！”张麻子咬咬牙，带着人灰溜溜地走了。
二驴子从地上爬起来，跑到老太太身边：“姑奶，您没事吧？”
老太太没有说话，只是紧紧地握着手中的拐杖。
她的手，在微微颤抖。
二驴子扶着老太太回到屋里。
“姑奶，那官府的文书……”二驴子担忧地问。
老太太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假的。”
二驴子愣住。
老太太缓缓睁开眼睛，看着窗外，声音低沉：“他……这是要逼我出手啊……”
二驴子站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