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形跌入湖中,陈牧下意识调了灵元护体,却发现周遭并无湖水。
阵阵迷蒙光晕包裹着他,只看了一眼那光晕,困意便如洪水般袭来。
再睁眼时,失重感传来。
下意识起了风托住身躯,看下方已是一座城池。
热浪汹涌而来,入目处皆是干裂土地,俨然已是旱了有些时日。
农人避着烈阳寻了阴暗处欲要种些农种,奈何农种入地便枯死,连幼芽都生不出几株。
见陈牧自天而降,有人跪倒在地,祈求仙人引雨。
陈牧蹙了蹙眉,只闪身离开,并不回应祈求。
入了城中城隍,本是一地阴神居所,看着却是破败房舍,哪有半分神力。
心中呼唤天妖,发觉不仅是天妖消失,就连自己体内的灵田绛宫都无法感知。
唯有天时法术尚可使用,倒未算是最坏的情况。
“修行人,速速离去,此地非你留步之处。”
有苍老声音在破庙中响起,陈牧抬头,自那城隍像后转出一个小老儿。
看小老儿身上服饰,正是此处城隍。
“既有城隍,为何此地大旱?”
见了城隍,陈牧微微挑眉。
城隍便是此地司雨正神,若是按照大炎王朝官爵,乃是正一品的官位。
且城隍大多为当地德高望重之人所化,死后阴魂有香火功德加身,受朝廷册封便为正神。
在此方地界,能施展的力量恐怕还要更强。
城隍闻言只摇摇头,佝偻身体晃悠悠走出庙门。
“十年前,天上有仙人临凡。”
“吾等虽拜了仙人,终究还是大炎子民,自不可能为仙人开宗立庙。”
“不想此举惹怒了仙人,只一念间便让此地大旱,再不得降下半点雨水。”
“纵然有朝廷的降雨黄册,穷尽城隍庙众神神力,也没能唤来一滴雨水。”
“直到今日,已无人再信城隍,城隍庙中四大判官,二十四司主官,如今也只剩下小老儿一人,过不多久亦是魂飞魄散。”
“又是仙人?”陈牧蹙眉,“朝廷未曾有什么动作?”
城隍苦笑摇头,“朝廷倒是年年送来赈灾的粮食,也给城中打了不少深井用以取水。”
“可只要天上无雨,百姓度日便提心吊胆。”
“何日来赈灾粮,何日可取水,都未可知。”
“早些离去罢,莫要在此停留。”
城隍说罢转身回了石像中,还未等陈牧离开,便听到庙外嘈杂声。
有汉子提着农具双目猩红,冲入城隍庙中便要挖倒石像。
陈牧忙拦住那人,施了清心诀才让那人勉强平复心情。
与汉子交谈一番,才知为何汉子要来此挖像。
汉子家中也算有几分资产,祖上三代种地,到他这一代积攒不少财产。
本想着寻些其他法子生存,免得后代亦守着二亩良田,不想却遇上这十年大旱。
欲离开,家中双亲病重,恐撑不过走出旱区。
又不忍抛下双亲苟活,只得在城中靠着朝廷救济求生。
前些日子,双亲无药可医,已然驾鹤西去。
妻子患了痢疾,儿子亦是病重在床,恐怕要不了多长时间便双双离去。
若不是城隍无能,他一家何至于此。
陈牧尚未开口,却听得身后城隍幽幽叹息。
有心无力,不外如是。
城隍自石像上现了身,汉子刚要开口来骂,见了城隍面貌却愣住。
“崔...崔司农?”
城隍微微点头,忽地跪倒在地,朝汉子重重叩首。
“老朽无能,求不来半点雨滴。”
“要打要杀,悉听尊便。”
可真见了老城隍,他反倒没了那么大怨气。
崔司农本名崔英,曾是此城司农,带着百姓开垦荒地,张罗育种,做出不少贡献。
奈何凡人寿元有限,崔司农虽寿命长了些,也不过古稀之年便逝去。
城中人为崔司农立了庙,后来有了朝廷册封,便成了城隍庙。
上了年纪的人尚且知晓几分城隍真身,年轻人却早不在意,只当是老人闲谈时的传说。
不想,那传说竟然是真的。
“崔司农,玉门...怎落得如此狼狈地步?”
汉子扶起崔司农,所言却让陈牧愣住。
此地,是玉门关?!!
崔司农苦笑,却说不出半分话语。
那天上仙人对凡人来说太过遥远,即使是他,亦是死后被朝廷册封才有的神力。
与汉子说天上仙神如何,无异于对牛弹琴。
见城隍久久不语,汉子似乎明白些什么,抹了眼泪起身提起锄头。
“崔司农,莫不是香火供奉断了,您再无祈雨法力?”
崔司农摇头不语,汉子却拿着锄头便大步离去。
“唉,仙人一念,百里大旱。”
崔司农见陈牧尚未离去,便将一块玉牌交给他。
“此物为司农令,取之可代行玉门司农职责。”
“若你有心,便替老夫送与京城崔家,好教老夫有个落叶归根的地方。”
陈牧接下那玉牌,转身便欲寻找离开这幻境的方法。
现在他可以确定自己处在环境当中,想来还是玉门久远前的历史。
只是这幻境究竟如何破除,还需研究研究。
轰隆隆!
一声惊雷吸引注意力,紧随其后便是狂风呼啸。
空气中,弥漫着微弱水汽。
呼风唤雨!
陈牧眉头一挑,瞬间便认出这降雨之法。
只是,方才感知玉门关内并无修士,这天罡法术又是从何而来?
陈牧双眼灵光闪烁,窥看那云层当中的存在。
“难不成是那东边死潭中的老龙?”
崔司农手指掐动,却只知道那施法之人在东方,算不出具体的降雨来源。
他感应的清楚,那云层当中并无仙力存在,非是仙人垂怜。
那雨云,乃是风雷交汇,正宗的天罡之法。
但随后崔司农面色大变,满脸悲痛。
“可惜了...”
只见天穹之上忽然有怒雷炸响,顷刻间数不尽的狂暴雷霆涌入雨云当中,瞬间便将那雨云中的存在重伤。
只见遁光径直坠向东边,哪还有管天上雨云的心思。
那遮蔽百里的雨云,只出现了不到半刻钟,便在漫天雷霆当中缓缓消散。
天,又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