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二十三。
大寒一候。
陈牧借住在一处农家。
一路慢行,并未急着往玉门而去。
自得了重吾,那不知何种金属打造的剑身便展现出其沉重的特性。
那等重量尽数落在陈牧身上,不仅压的陈牧体内灵元流转迟滞大半,就连神魂都被那重量影响,思绪流转慢了几分。
走了一月有余,距玉门尚有千里路途。
“这通天玄宝各有神妙,却不知钦天司时是个什么效果。”
床上盘坐,陈牧眼眸微闭。
重吾虽给他精神和身体都带来不小负担,但卸下之后效果也颇为显著。
灵宫当中的那些壁画,此刻他已然能看清几分。
灵宫四壁,共二十四幅壁画,对应二十四节气。
一节三侯十五日,不同时日观想壁画各有不同之处。
按陈牧说来,便是三层。
一候观想法术,他有紫韵八生炉取巧,二十四法已全部习得。
二候观想天时,看的是天时变化,随心所欲呼风唤雨改换天象。
三候观想万物,悟的是四时变化,再不拘泥于时节气候,大暑时分水泽腹坚,也不过一念之间。
分了七十二缕神魂各自观想壁画,所行一路来倒也有所收获。
虽还达不到如林黍那般唤天时护身,却也可借一线天时庇佑神魂,不为外力所动。
陈牧正闭目修行,忽听得屋外鸡舍稀疏动静。
大寒来时鸡始乳,再过半月,便又是一年春天。
“如此,脚步要快些了。”
呢喃一声,陈牧敛了心神。
重吾已不需背在背上引人注目,而是收在气府灵田当中温养。
如天妖一般,重吾入了灵田之后也出现些许变化,有远古蛮荒之意逐渐自剑身上弥漫而出。
次日清晨,陈牧刚推开门,便见女主人端着一碗鸡蛋送来。
天寒地冻,带着果腹,免得生了病害。
妇人如是说。
陈牧哑然,并未拒绝。
只走时自碗下压了银票,算是报答。
再上了马,离开农舍。
陈牧直奔最近的城池,借了传送阵直奔玉门而去。
......
一路向南,江南水乡逐渐远去。
说是江南,其实还在大炎中南部。
自玉门关重建之后,大炎南部疆域便不断推进,相较二十年前的边疆,已远了几百里。
按说推进如此迅速,玉门关补给应是大患。
但据传那九品玄器自有神异之处,不仅能带着玉门移动,更能将周遭地脉灵气吸纳转化物资储备。
如此,可保玉门供给不断。
到了原先的边疆,再往前便无传送阵可用,需陈牧自己赶路。
将士运输皆有神锻门所造天舟维系,保证伤员及时获得治疗。
只是看着远方那血色的天边,陈牧踩在黄褐色的沙土地上皱眉。
那玄器抽的不是灵气,而是地脉。
地脉,乃地气所凝之物。
万物春生秋收,皆与地脉有关。
那玄器抽了地脉,此地地气下沉,便种不出粮食。
放在农人之间,便是地薄需深耕。
“难不成玉门无司农官之类的职务?”
陈牧南下,心中多了疑问。
如此打下来的疆域,寻常百姓根本无法居住,如何守得住?
这数百里的空旷,需百年时间方可恢复些许。
二月一日。
又是一场大雪。
银装素裹,压不住远方的滔天煞气。
陈牧已到了玉门关附近,日落之时便可入城。
只是这如何入城,让他有些为难。
玉门乃是边疆,闲杂人等不可入内。
虽说他是修士,无调令也入不得玉门关。
“你倒是让我好等。”
正想着,那自大荒城天师处得来的酒盏忽地化作轻烟消散,自陈牧背后幻化一柄灯杖。
那灯杖顶部盘龙,只看一眼便给人一种逍遥洒脱之意。
“晚辈路上有所感悟,让师叔久等了。”
陈牧对空行礼,便听那女子声音笑道。
“无需多礼,有那灯杖在,入关便无人拦你。”
“入关之后,往东去,有一池塘,湖中有凉亭,留一壶酒在亭中。”
陈牧一愣,看了眼腰间酒葫。
一路悟道,这酒葫中的酒尚还未喝,便被这位素未谋面的师叔盯上。
青年笑笑,应了一声便催马快行。
灯杖重新化作酒杯,只需灵元稍稍催动便可变换。
至了城门,那守卫将士见陈牧一袭黑衣骑马而来,目光蓦地冷下来。
近年来玉门捷报频传,引得朝中不少公子哥欲来此混个官衔。
玉门守将自不会让此等人物进玉门关,吩咐将士来一个便打一个。
陈牧见了守将,刚欲拿那酒盏,便看到两个拳头直奔面门而来。
“慢着!”
陈牧一愣,下意识使了法术。
大地陡生木樯,将两人攻击挡下。
见守将面色不善,陈牧忙拿出那酒盏催动。
一柄模样奇特的灯杖出现在陈牧身边,青年收了木樯。
“二位,我应师叔所言前来,并非闲散人士。”
见那灯杖,两名将士愣了愣。
这灯杖,玉门将士谁人不识?
那位逍遥客,虽嗜好诗酒,却次次都有奇谋。
玉门关大捷不断,与那位谋士脱不开干系。
既是那位邀请,便是守将怪罪也怪不到他们头上。
只是那位向来逍遥,从未听过有什么师门之类的身份。
此时陈牧自称师侄,多少还需查验一番。
盘查一番,待知晓陈牧乃是灵植师,两名守将眼神忽然明亮起来。
确认陈牧身份无误之后,便不再多言,让陈牧入了城。
往东行,不久之后陈牧便看到了师叔所言之地。
哪是什么池塘,分明是一个巨大的湖泊。
凉亭在湖中心,周遭也无渡舟,竟是一座孤亭。
“这...”
陈牧看了一眼湖泊中尚还游曳的游鱼,无奈摇了摇头。
灵元自脚下凝聚,将脚下一小块湖水凝成坚冰。
身形微动向亭中而去,用不了多长时间便到了亭中。
亭中无人,唯石桌上有宣纸三两张,其上挥毫泼墨,词句间尽是恣意潇洒。
“原那节气歌便是师叔所题。”
见了字迹,陈牧眸中闪过一丝明悟。
腰间酒葫放在石桌,又将酒盏送还。
刚欲离开,便见酒盏幻化灯杖,将他甩进湖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