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家祠堂，矗立在瓮城最高的位置，通体由楠木所制，极尽奢华。
里面供奉着武家列祖列宗，其中也有武则天父亲的牌位。
武承嗣兄弟叔侄三人，表情凝重而惊惶地躲在其间。
他们跪在蒲团之上，眼神祈望看着堂上金丝楠木刻就的祖先牌位。
小姑武则天入唐公室这五年多来，武家风光无两。
原本以为，小姑当了太后之后，武家还会更上一层楼。
武承嗣等人想不通，从前风闻懦弱的长公子，继任国公之后，会胆敢拿武家开刀。
不但亲自赈灾，还逼得武家走上抗诏不尊的绝路。
之前李瑜宣他觐见，武承嗣害怕是鸿门宴，找借口推脱了。
此事被李瑜定性为不敬公室，形同谋反，广发檄文。
此时此刻，武承嗣后悔了，后悔五年前小姑出嫁之时的叮嘱。
叮嘱他兄弟二人做人做事低调，善待一下百姓，少些贪婪、多些仁德。
更后悔之前没有屠光流民，让那些贱民们告知李瑜安州之乱的真相，这才惹来杀身之祸。
如今，似乎到了自食其果的时候。
昨日大军围城，送出去贿赂李瑜的美女如泥牛入海。
早上又被张巡反水，献了外城。
瓮城能抵挡多久？武承嗣没有底。
对他父子叔侄来说，能多守一日算一日，说不定哪天小姑就能在朝堂上力挽狂澜，挽救他们的命运。
就在武承嗣心念闪动之时。
祠堂之外，一阵喧嚣。
张巡率人杀来。
没有多余的废话，没有喊杀声。
张巡早就知会手下重甲卒，临近祠堂，就包围冲锋，力求第一波就多杀伤对方，建立优势。
武家重甲卫，早被武承嗣等人沮丧的态度感染。
早上外城破了，城中乱成一团，他们的军心、斗志、士气已跌到了低谷。
面对张巡以有备攻无备。
武家重甲卫压根想不到，张巡是怎么潜入的。
震惊之下，都以为翁城已被攻破，莫非外姓步卒也效仿外城弓箭手，杀了督战队，献了城。
电光火石之间，武家重甲卫仓促拔刀，面对曾经的袍泽，他们又多了一分犹豫。
种种负面影响之下。
一个照面，一百三十多武家重甲卫就死伤近五十人。
伤亡率瞬息之间达到四成，对这支士气跌入低谷的士卒来说，几乎是灭顶的打击。
但他们知道，投降也不能幸免，于是残存之人激发了最后的血性。
这些年，作威作福也够了，临到死，拉上一两个人垫背，也不枉此生。
武家重甲卫头目武起元，绝望狂笑着，将残兵聚拢。
“兄弟们，左右逃不过一个死字，享了家族多年福，以死报之，与家同灭，拼死三五个，就不算白来人间一趟。”
张巡一声冷笑，首战即建功，他身先士卒，挥舞着长剑带着下属从台阶下猛攻，将武起元等人逼得节节后退，眼看就要退入祠堂之中。
第一波就斩杀敌人近四四成有生力量，此消彼长，这场战斗，注定会很快结束。
面对曾经的学生，张巡没有怜悯，奋力砍杀。
在他的眼中，只有祠堂大门、和里面的武家父子叔侄三人。
祠堂之内，武承嗣父子叔侄三人被突如其来的响动，吓得六神无主。
武元庆，武则天同父异母的大哥，眼中一片绝望，看着儿子和侄子，忍不住瑟瑟发抖，语无伦次。
“列祖列宗在上，元庆不肖，这武家终究毁在我的手上。”
张巡可没多余心思关注堂内几人的心路历程，在他眼中，那几人是君上要拿的人，更是自己的军功章。
距离台阶之巅的祠堂门越来越近，每推进一步，都有士卒倒下，一步一阶，早已被鲜血染透。
武家子弟此时也杀疯了，在武起元的引领之下，一次一次疯狂地挥刀，不求活命、只求杀敌。
哀兵的气势，瞬间提到了极致，有了些压下张巡手下士卒的苗头。
深谙练兵之法的张巡身处战场之中，立即察觉这一变化。
他很清楚，若是立即退下台阶，围而不攻，武家子弟的气势会为之一散。
气势起来不容易，若散了，想再提升，难如登天。
对于战斗来说，这是最合理的选择。
但张巡没有怜惜士卒的性命，选择了猛攻。
因为他在君上面前已夸下了海口，申牌时分，押武家诸人城门问罪。
“弟兄们，杀死武起元，活捉武承嗣。”
功名心的驱使之下，张巡杀红了眼，一柄作为礼器的长剑在他手里化成了砍刀。
每一刀都大开大合，势若疯虎一样奋力冲杀。
主将悍不畏死，一手训练培养的手下岂会惜命。
一时间，台阶之下的张巡部下，迎着居高临下的刀光，奋力前进。
中刀了，疼痛袭来，张巡清楚，左手手臂受了不轻的伤。
鲜血顺势流下，他没有半分退却，变得更加的凶狠。
长剑猛挥，朝着伤他之人劈砍过去。
这一下势大力沉，不但震掉了对方的朴刀，更是顺势而下，将剑刃砍掉了对方的头。
斩首......用的是轻盈的剑。
一击如雷霆，好似泰山压顶，全场寂灭。
这时，张巡才抽空看了一眼滚落的头颅。
正是他的得意门生，武家重甲卫的首领：武起元。
头颅双目圆睁，死不瞑目。
亲手砍掉一手训练了三年的得意门生，张巡没有快意、亦无悔意，无悲无喜。
立场不同，要怪就怪这个弟子身于武家。
首领惨死，武家剩余子弟好不容易提起来的士气，瞬间沉入了冰点。
大好时机，张巡怎会错失。
忍着伤口传来的剧烈疼痛，他发起了最后的总攻。
没有怜悯、没有激动，这些曾经的弟子，在张巡这只有一个身份：将死之人。
看着他尽情的屠戮，身后的部下都有些不忍，毕竟这些人是他们曾经的袍泽。
战争残酷之处就在于，没有感情，只有立场。
这思想，张巡早已灌输给亲信部下。
随着最后一个重甲亲卫倒下，武家灭绝的命运在张巡手中彻底开启。
踩着学生的尸首，张巡大踏步地走到祠堂门前，用力推开厚重的殿门。
阳光射进堂内，映入武承嗣几人眼帘的一幕，成了压倒他们心防的最后一根稻草。
阳光之下，张巡满身鲜血，如同来自地狱的修罗，剑尖还在滴着血。
“武承嗣......武家主，这就随本将军上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