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得好,挡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
天灾的时候,是地方上的大户土地兼并,侵占生产资料最好的时机,这个时候,有人要和他们抢,那不得拼命。
魏忠贤忙得焦头烂额。
京城里对魏忠贤的骂声越演越烈,魏忠贤何时见过如此的态势,比起以前的动静,实在是小巫见大巫。
魏忠贤又后悔,又担忧。
“说起来也怪,万岁爷最近对咱是越来越好了,咱说什么,万岁爷都答应。”
“那是因为外头的人反对外祖您越激烈,皇帝才会对您越放心,更愿意放权给外祖。”
杨报国放下筷子说道。
魏忠贤愣住了。
他倒是没从这方面想过,经过外孙的提醒,魏忠贤把许多事想通了,原来是这样。
魏忠贤默默的咀嚼嘴里的羊肉,又喝了一口汤,突然问道,“如果咱找万岁爷要东厂提督如何?”
“现在不是好时机。”
“为何?”
“外祖您还准备杀王安吗?”
“当然要杀,此人威胁太大,打虎不死必受其害,可不能妇人之仁。”魏忠贤立马说道。
“既然外祖仍然要杀王安,您前脚向皇帝要了东厂提督,后脚就把司礼监王安杀死了,您说皇帝怎么想?”
如果面对的是迷雾,没有人可以看透未来。
但自己不同啊。
借助自己的知识,对整个大明官场的脉络,乃至皇宫的情形的了然,杨报国敢说自己第二,就没人能说第一。
无论是魏忠贤的想法还是行为轨迹也好,朱由校也好,客氏也好,他们在自己的眼里没有秘密。
他们内心的想法,以及会采取的做法,都能被自己提前看透。
魏忠贤习惯了外孙的眼光,又一次的被说服。
暗中侥幸。
幸亏这样的人是自己的亲外孙,要是自己的敌人,想想都感到可怕,太聪明了。
聪明的有些吓人。
“也是,反正东厂现在也听杂家的,左右不过虚名罢了,迟早还是杂家的。”
魏忠贤点点头,不再打算现在就把东厂提督弄到手。
“下雨了。”
“下雨了。”
突然。
门外传来惊呼。
周进激动的跑进来,手舞足蹈的大笑,说外头下雨了。
杨报国已经听到了动静。
屋子里的小黄门都纷纷向外面望去。
这场雨终于下下来了。
魏忠贤脸色变得难看,他担心会影响自己从灾民手里暂收耕牛的事情。
灾民是死是活,魏忠贤可没放在心上。
耽误了自己揽权却不行。
真要是灾情熬过去了,要不要强行征收呢,魏忠贤脸色越来越阴沉,已经打算继续动手。
管你天灾不天灾。
天灾了,要收灾民的耕牛。
没有了天灾,那就收百姓家的耕牛。
至于百姓家没有了耕牛,没办法好好种地,魏忠贤可不管。
杨报国脸色同样不好。
这老天真是不给老百姓活路啊。
如果一直旱,老百姓必然会准备,拼死一搏,想方设法的去找活路,哪里有活路就往哪里去。
大明这么大,就像一条沾了水的毛巾,使劲的去拧,总能挤点湿气浮出。
可偏偏现在下雨了。
老百姓们以为灾情已经过去,高高兴兴的放下了戒备,勤勤恳恳的的耕种。
北方的麦子在三四月耕种下去,经过几个月的精心照料,到了六七月就能收获。
辛辛苦苦忙活几个月,不就是为了秋日的丰收么。
但是老天爷开了个大玩笑。
杨报国清楚的知道,史料是这么记载的:三伏不雨,秋复旱。
这比春耕的时候不下雨要更可恶。
不但老百姓没有防备,官府也措手不及,整个大明都被这极端的气候打了个全军覆没。
辛苦了一年,人也累废了,正是需要吃一口饱饭恢复点元气的时候,结果颗粒无收。
官府也没有防备,想要从南方调粮都难。
结果就是明年。
山东开始造反。
京畿地区也开始造反。
一场巨大的打击,导致辽东形势越发的严峻,最后再一次全军覆没,让后金再一次壮大。
同样。
对自己的计划也会造成巨大的影响。
杨报国不再停留京城。
后日皇上的大婚,自己身份低,没资格在前台露脸,杨报国带着工匠们去了庄子。
……
“下雨啦。”
百姓们狂欢。
许多人准备返乡,虽然没有多少积蓄,可是勒紧裤腰带,熬上几个月,等到秋天的收获,苦日子总算是渡过去了。
往年都是如此的经验。
七个大庄子都受到了影响。
灾民们要离开。
庄子里不放人,老王头威胁道:“你们与庄子签了契约的,是你们说走就能走的吗。”
众人面面相觑。
“当初没有活路,我们被逼无奈才签这份把人当牲口使唤的契约,可是现在有了活路,你们凭什么不放人,”
“对。”
有人附和,骂道:“每天干那么多活,结果连饭都吃不饱,是想把俺们给累死啊。”
“扒皮黑心,就没你们这般狠毒的。”
原来的灾民们纷纷破口大骂。
当地的百姓也同仇敌忾。
老王头威逼利诱,庄子里的管事们也出言相劝,可好说歹说,就是没有多少人愿意留下来。
人多势众,老王头挡不住。
几个庄子每日都有人拖家带口的逃离。
隔壁下马村的老陈心善,下马村跑的人最多。
汪文言仿佛不知道。
“大揽总,各处开荒,还有上马村平整土地,现在都没了人手,难道就半途而废了?”
王本不明白大揽总为何像变了个人似的。
汪文言无奈。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谁能挡得住,由他们去吧。”
“那可不行。”
突然。
门外传来了冷哼声音。
杨报国带着一行人闯了进来。
汪文言露出意外的眼神,不过很快又恢复平静,就像当初在诏狱里一样的神情。
杨报国打量了汪文言两眼。
上次猜测此人只是为了庄子,并不是效忠自己,看起来自己没有猜错。
“大千。”
杨报国喝道。
“在。”
“把逃离庄子的人抓回来,严惩不贷,到时要看看,还有谁敢继续逃跑。”
当初登记灾民的时候,每个乡的人集中在一起,会安排相对于轻松的事,所以许多灾民主动找到同乡作保,证明自己的身份。
这些册子在手,没人跑的了。
汪文言不能理解。
根据前段时间的相处,汪文言认为眼前的这位少年,应该不是不近人情的人啊。
“半年。”
“为庄子干半年的活,只要灾情真的过去了,庄子里补偿他们,并且恢复他们的自由。”
这是自己的心里话。
杨报国一脸认真。
汪文言明白了,如果是这样的话,他愿意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