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弘剑眉紧蹙。
立即与刘淑尔走到无人的僻静角落,问她人祸是什么意思。
刘淑尔手臂被云弘拽得有些疼。
云弘意识到自己太大力了,忙向刘淑尔道了歉。
“公子不必如此,奴家知道公子只是心系百姓而疏忽了这点,奴家不怪公子。”刘淑尔温情脉脉。
“我刚刚提到的人祸,就是字面意思。”
云弘愣住。
而后抬头望天。
暗自思忖莫非世上有神仙,能控制降雨?
刘淑尔知道云弘误会了她的意思,于是立即说道:“公子误会了,奴家的意思是有人掘开了新安江河堤,导致余杭以及周围几个郡被淹没。”
“什么?!”
云弘脸色变得很难看。
而且身上有一股凌厉的气势,压得刘淑尔差点喘不上气。
“你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云弘不得不紧张。
历朝历代的律法当中,毁堤都是要诛九族的大罪!
等同谋反!
在余杭郡内发生这种事情,云弘怎么可能不紧张?
刘淑尔忙说道:“奴家不敢欺瞒公子,事实上就是如此,刘家庄的家丁见到了被掘开的河堤,听说新安县也是被人挖开的!公子若是不相信,可以按照家丁说的位置去探寻。”
听着刘淑尔信誓旦旦的说辞,云弘的心直直往下沉。
毁堤淹田,天怒人怨!
是谁做出这等令人发指的罪行?
云弘脑海里闪过许多人影,却迷雾重重不得真相。
“可曾见到掘堤的人?”云弘又问。
得到了否定的答复,云弘意识到自己有些心急了。
对方既然敢做出这种事情,铁定不会留下什么证据。
更别说抓住真凶了。
“先不说这个。”云弘叹息,脸色变得极其冷峻。
都什么时候了,竟然还在内斗!
可曾想过天下百姓?
任何不尊重百姓的朝代,最终都会被农民百姓推翻。
这是亘古不变的定律。
云弘深吸了口气迫使自己冷静下来,又问刘淑尔赈灾是谁提的主意,刘淑尔看见云弘发黑的脸色,误以为云弘对赈灾不满,弱弱回应道:“是我……”
意识到自己的神态过于严肃,云弘让脸色缓和下来,让刘淑尔不必紧张。
“赈灾很好,没什么不对。”
刘淑尔受到鼓舞,表示接下来她会以低于市面的粮价售卖刘家庄的粮食。
本以为此举会得到云弘的赞赏,却没想到云弘竟然否决了这个提议,并且让刘淑尔维持与市面对齐的粮价。
刘淑尔神色木讷。
一度以为自己听错了。
刘淑尔在水灾发生后,打算以八十文钱的价格售卖。
如今市面粮价比正常时候高出一倍,先前是一百文钱一斗米,而市面均价达到了二百文钱。
若不是相信云弘的为人,刘淑尔一定会觉得云弘是个坏人。
“公子这是何意?”刘淑尔思来想去,不得结果。
云弘嘴唇动了动,“你有没有听说过市场经济这个词?”
刘淑尔更加糊涂。
“以后你就知道了,总之你最好按照我说的去办。”
刘淑尔一咬牙。
还是决定相信云弘的为人。
“好!”
“我听云公子的!”
云弘甚是满意。
与裴清秋在刘家庄转了一圈,离去的时候云弘派了几名侍卫去刘淑尔提到的河堤看看,是否真有人为毁堤的痕迹。
回去的路上,云弘心事重重。
裴清秋得知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也不禁担忧起来。
谁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做这种事?
真是活腻了!
“凑巧的是郭常斌与贾正业正好是这段时间上任的,如果毁堤的事情与他们有关,余杭郡岂能安宁?”云弘反问。
裴清秋瞳孔收缩。
那两人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背后的人。
她甚至不敢往下想。
“他们……真敢做出这种事情?”裴清秋声音颤抖。
云弘长长叹道:“天底下还有什么事情是他们做不出来的?”
裴清秋无言以对。
刘家庄。
刘淑尔看着还在瓢泼落下的大雨,脑海中想着云弘说过的话,始终不明白云弘这么做的深意。
就像是这纷纷雨幕,令人看不清景色。
“罢了,我觉得公子不是那种人,公子定是有其用意。”刘淑尔喃喃自语,目光坚定了些许。
次日一早。
云弘才躺下没多久,几名侍卫便回来禀报消息。
河堤确实被人毁了!
用这些人的话来说,被毁掉的河堤甚至不止一处,光是他们一夜的走访就发现了五处之多。
云弘眼皮低垂。
“好,我知道了,你们暗中去调查一下是怎么回事。”
“遵命!”
稍微休息过后,云弘让人找来方敬,让他派人去各地收购粮食,并且将余杭郡粮价高的消息散布出去。
方敬起初不明白云弘用意,但他细想之后眼睛一亮,忙说道:“公子果然料事如神,将所有人都算计了。”
云弘目光诧异。
方敬竟然猜到了自己的用意?
不过方敬擅长做生意,能猜到也是理所当然的。
这个时代不缺聪明人,缺的只是一套集大成者的理论学识而已。
方敬前脚刚走,郭常斌后脚就来了。
再次见到云弘,郭常斌没有如第一次见面那般客气,反倒用严厉的语气指责云弘不放开粮仓。
甚至还有意提高粮价。
“秦王,您是怎么想的?这些事情若是传到长安,圣人定然会震怒!”郭常斌摇头,忽然觉得云弘不过尔尔。
并没有传说中那么神乎其神。
云弘不为所动,因为他了解郭常斌的为人,本质上就是个两面三刀的小人,跟他没什么好说的。
“粮价是我让维持在高价的,你若是有什么意见,便上奏长安。”云弘淡淡说道。
郭常斌忙说不敢。
又说道:“秦王乃是皇孙,我们这些下官自然要以皇孙的命令为主。”
这是郭常斌巴不得看见的事情。
无论发生了什么事,都会有云弘帮他背锅。
何乐而不为?
郭常斌佯装劝说云弘,没得到结果之后装模作样摇头叹息,又露出那副悲天悯人的神态,最后落寞离去。
便是连云弘,都称呼他一声影帝。
郭常斌一回到县衙,立马提笔写了一封奏疏弹劾云弘,字字都在针对云弘,声称云弘荒诞无稽,肆意制定高粮价,为草菅人命的冷血举动。
在奏疏的最后,郭常斌甚至还说了一句狠话,表示圣人若是不处理云弘,那么他羞于为官,将主动辞官!
在这个时代,为官最重要的是清誉。
不难想象,若是这件事情成功,就算郭常斌辞官,也能积攒不少声望,将来被起复重用不是问题。
写完给圣人的奏疏,郭常斌又写了另一封信,收信人是太子云峥。
“太子殿下,见字如面……”
洋洋洒洒上千言写完,郭常斌细细品读之后心满意足,让人快马加鞭将这两封信送去长安。
到了夜里。
送往长安的那封信已经摆在云弘案头。
裴清秋处理一旁,借着烛光将奏疏内容一字一句念了出来。
念到最后,裴清秋生气了。
“这郭常斌实在是小人一个,前脚才说不会上疏,后脚就给长安修书!不过他怎么都不会想到,奏疏会被我们截下。”
云弘睁开眼,忽然笑了起来。
“不必担心。”
“好戏才刚刚开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