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德芳神色郑重。
如今云弘在余杭郡的所作所为,都要如实禀报圣人。
包括这首诗!
若是让圣人知道有人为云弘事先做好诗,由云弘的嘴里念出的话,便是欺君大罪。
云弘给圣人的印象会很差。
不降罪已经是最好的结果,更别想得到圣人的宠爱了。
裴清秋意识到事情的严重,立即说道:“师父,弟子可以保证这首诗确实是皇孙所作,您若是不相信的话可以召唐宣瑶过来对质。”
云德芳神色稍缓。
再次将目光落在这首诗之上,“这么说来……”
“这首诗确实出自云弘之手?”
裴清秋的视线也落在纸上,反问道:“敢问师父,天底下还有人能作出第二首这样的诗么?这十几年来的颠沛流离,都体现在这首诗之内了。”
话里话外,尽是心疼。
云德芳明白了裴清秋的意思。
这首诗之中的悲凉之意,不是裴清秋能够书写得出,而是发自云弘的真情实感。
“唉……”
“这十几年来委屈他了。”云德芳愧疚。
其实当年他是唯一能够力挽狂澜的人,只是那段时间忠王并不在京。
等他回到京城之时,惨案已经发生。
已无力回天!
云弘吃了十几年的苦,有这种心境为情理之中。
“不知圣人看了皇孙这首诗,又会是何种心情?”云德芳幽幽一叹。
圣人之心,难以揣测。
“皇孙呢?”
裴清秋答道:“已经歇息了。”
云德芳点点头,没有让裴清秋去把云弘唤醒,随后云德芳又看向自己的弟子,问道:“清秋,你觉得皇孙如何?”
“心智成熟沉稳,且有不世之才,在数十位皇孙之中算得上翘楚。”裴清秋说出真心话,云德芳点点头,又问道:“那本王上次给的提议,你考虑得如何?”
裴清秋脸色微红。
云德芳之前提议让裴清秋嫁给云弘。
当然。
那时候裴清秋还没见到云弘的面,内心自然忐忑无比,甚至还有几分抗拒。
在见过云弘之后,裴清秋已无抗拒之意。
“全听师父安排,只要家父不反对,弟子亦不会反对。”裴清秋道出内心所想。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云德芳点点头,打算修书一封送回京城,与裴清秋的父亲好好讨论此事。
彼时。
云弘的房间烛光已经熄灭。
只不过云弘并未入睡,而是躺在床榻上思考事情。
融合了记忆之后,他知道如今的大晋朝类似于华夏的唐朝,连行政体系都一模一样。
不同的是,这个时空江南富庶,才子大半都出自江南。
兴许是某个平行时空。
而当今圣人亦是通过诛杀妖后登基,开创了前所未有的大晋盛世。
只是随着圣人年龄的增长,逐渐变得猜忌多疑。
也就有了废太子案。
意识到老皇帝的喜怒无常,云弘深知若是去了京城,只怕哪天圣人一不高兴就把他脑袋砍了。
能避多远,就避多远。
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云弘逐渐进入梦乡。
直到第二日早上,云弘迷迷糊糊中意识到有人在推他,极力抬起眼皮后发现是裴清秋。
“皇孙,醒醒……”裴清秋轻声呼唤。
云弘看了眼窗外的日头,意识到应该已经是巳时过半,大概是十点左右。
奇怪了。
往日他最迟辰时就已经醒来,今日如何睡了这么久?
没去深想这些,云弘再次望向裴清秋。
裴清秋目光落在云弘身上,疑惑道:“皇孙,你身上长疙瘩了吗?”
“要不我找个郎中给你瞧瞧?”
云弘一看。
意识到裴清秋误会了,又不知如何解释。
支支吾吾了半天,云弘说道:“要不……裴娘子先出去,我先换身衣物。”
“真没事?”裴清秋面带忧色。
云弘厚着脸说道:“无碍,无碍。”
裴清秋半信半疑走出房间,云弘好一会儿后才盥洗完毕,更衣走出房间。
他叮嘱裴清秋这件事不可向任何人提起。
尤其是老王爷。
裴清秋虽然不解,但还是点头应下。
云弘与裴清秋来到正堂拜见云德芳,云德芳笑呵呵打量着云弘,怎么看就怎么满意。
“本王还说要替你找一位老师,现在看来倒是多此一举了。”云德芳提到昨晚云弘写的那首诗,可谓赞不绝口,令云弘怪不好意思的。
让二人坐下,云德芳叮嘱了云弘一些话,当真如家中长辈一样照拂云弘。
云弘内心深受触动。
眼前这位老王爷确实是为了他好。
“是了,本王今日找你过来,还有一事要跟你谈谈。你今年已经十六,到了成亲的年纪,因而本王打算撮合你与清秋,你是如何想的?”云德芳忽然开口。
云弘下意识望向裴清秋。
裴清秋终究是个十六岁的姑娘,立马羞涩得低下头。
与李如意相比起来,裴清秋非但更加漂亮,而且更加温柔大方。
更重要的是,裴清秋看上来就好生养。
一句话——
二者没有任何可比性。
云弘内心自然有些想法,谁都不是圣人。
不过他想了想后还是说道:“关键不在我,而在裴小娘子身上。”
不等云德芳开口,云弘又说道:“我不想强人所难,若是裴小娘子内心有抗拒的话,我认为还是不要强人所难,毕竟强扭的瓜不甜。”
裴清秋听到这番话,再次对云弘升起好感。
只是很快又患得患失,莫非皇孙这是在嫌弃自己,只是没有点明?
哎呀。
皇孙到底是什么想法?
根本猜不透!
云德芳捋须大笑,“好,好,好,既然你们都答应,本王今日便给京城修书。”
这时。
仆人来报,钱塘县的县令带着衙役来拘人。
得知县令是为昨日之事而来。
云德芳勃然大怒。
小小的钱塘县令竟敢到他的宅子拘人?
真当他这位老王爷没脾气!
裴清秋立即说道:“师父,您不必露面,以免暴露了您的身份。”
“莫非就这么让钱塘县令把你们拘走?”云德芳自然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裴清秋又劝道:“不过是小小的县令而已,弟子与皇孙去会会他。若是不行,弟子会向太守求助。”
云德芳闻言神色稍缓,点点头说道:“好,我先派人知会唐甫一声。”
裴清秋与云弘离开正堂。
云弘忽然问道:“老王爷来余杭的另一个目的是什么?”
看见裴清秋脸色稍显为难,云弘又说道:“你不说也没事,毕竟是朝廷机密。”
“是因为一桩陈年逆案,圣人特意派老王爷微服私访,欲要查明当年真相。这桩案子牵涉很广,才不得已隐藏身份。”裴清秋说道。
云弘恍然。
随即他没头没脑说道:“裴姑娘,我尊重你的选择,不会为难你。”
裴清秋闻言,却是发出声轻哼,随后疾步走向正门。
云弘摸不着头脑。
莫非自己说错了什么话?
二人来到正门。
身穿青色官袍的钱塘县令马远兴笑着对二人说道:“二位,随本官回一趟县衙吧,有人状告你们当街殴人,还请二位配合本官办案。”
“可是李家状告?”云弘嗤笑。
马远兴对裴清秋客气,对云弘就是不耐烦,“正是,李家状告你这恶仆当街伤人!”
“你的好日子到头了!”
“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