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剑宗山门前的胖道人便是夺舍后的谷长平,神魂再次受创,加之后来和青河大人一战他整个修为境界已经在崩溃的边缘,那怕再重新修练一个千年他也无法进行夺舍,他的神魂已经弱到无法离体了,这就意味着他长生的念头再次断了,彻彻底底。长生换来的只有苟且,他怎能甘心。
他想过窃取魔宗的吞噬魔功来加快神魂的修复和稳定当下的境界,但以他现在的状况潜入魔宗风险太大,所以他只在西南魔宗地界徘徊片刻后便放弃了这个念头。
天剑宗已经是空门,可以趁虚而入,如果能拿到那本心法,神魂之伤百年内有机会痊愈,这很有必要去冒险试试,万一人间取胜获得下一个千年的休养生息他就只能惨淡收场。
雪源深处的冰雪大陆上变得平静无比,没有一丝的风流动,唯一鲜活的只有那无休止的白色雪花。
雪就那样静静的下,整个世界安静的可怕,没有一丝生命的气息。成千上万年了,人类世界一直无法相信如此极端的世界是如何诞生出那无穷无尽的洪荒巨兽。
此处分明就是生命的禁区,禁区里却包藏着足以毁天灭地的巨大能量,这一千年它们究竟在隐藏在那里。
冰冻的海面上一个突起的雪包动了一下,那还未冻结的雪簌簌落下,一道身影显现出来。
离修行已经过去一天多的时间了,所带的元石也消耗一空,剩下回去的路即便顺利也是极大的考验。低温已经蔓延,除了前进古月还要分出元气来抵抗寒。
就在他准备转身往南边去的时候,眼角的余光捕捉到北方出现一道极亮的光。光很刺眼,却依旧冷冷的感觉不到温度。
就像在校练场上决斗时对手舞动大刀时巧合之下反射进眼帘的一道阳光,绝对不会给你温暖的感觉。
他凝神观望这个突兀出现的景象,想着收获到一些信息,即便是很糟糕的也值得他花些时间去冒险。
光很远,很亮,大概是由于真的太明亮的缘故,那种敌人挥舞着刀剑,刀剑映射着阳光刺痛他双眼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强烈到他生出不敌的念头,脑海中冒出一个转身就要逃走的想法。
但他终究是没有动,不是因为内心的强大,而是因为突然那道光闪耀了一下,他眼前的世界只剩下那道光了。
当他回过神擦拭好眼眼后他再次看了过去,光暗了下来,光团的中心出现了一个小黑点。
原本的光团变成了一只明亮的大眼睛,白色的是眼白,黑色的瞳孔。
古月盯得越久越感觉那是一只巨眼,而且是个活物,因为眼睛动了,黑点如转动的眼球一样开始扫视整个雪原。
接着冰面出现了一丝轻微的颤动,很轻很轻,像不堪重负的松枝被大雪压弯,一小块积雪从枝头滑落进下方的雪面上。
刚开始古月没有捕捉到,但是随着从松树上方滑落的积雪成片掉落,他终于觉察到了。
根本就不是因为雪下得刚刚好压垮树枝,而是因为树动了,树动是因为一开始的时候地面动了。
一场生死逃亡提前上演,他迅速转身向南,不是雪崩了,而是兽潮的利爪已经撕开了这个世界的地面。
“这个世界的人都在逃,你不准备逃吗?”夏山啃下兔腿上的最后一块肉问道。
卓公子将手中的酒坛举了个底朝天,所剩不多的洋河醉一饮成空,然后伸出左手手指轻叩酒坛道:“酒空了,如果接着往里面装酒它还是酒坛,管他什么杏花、刘伶,杜康。
只要往里面装酒它就叫酒坛,如果有人往里面装水它就变成了水罐。你知道我会变成什么吗?”说到此处卓公子将酒坛放下,空洞的双眼呆呆的盯着坛口,用带着耻笑的口吻说道,“我会变成一个恶心的夜壶、痰盂,那是只会让人想到排泄和唾弃的玩意,常日里看一眼都觉得恶心的事物。我就是要碎了它。”说完如酒醉般癫狂的将手的空坛狠狠的砸了出去。
声响坛碎,散落了一地支离破碎的泥瓦片,激起了落定已久的尘埃。
卓公子那双本该灵动的双眸中的寂灭意味传染到了他。
他有些出神的看着一堆碎片渐渐的被灰尘覆盖。
时过境迁,百年之后那还有什么瓦片,有的只有一堆谁也分辨不成分的泥土。
这一刻的夏山才下定决心一定要帮他找到一种可靠的死法,一定要死得不能再死,以保证他变成这个世界没有人会在意的那一堆泥土。
酒醉不消浓愁,夜火更添躁意。
火还在烧,二人好长一会时间只是自顾自的看着飘忽的火焰。
对于夏山来讲这是一种很熟悉的感觉仿佛他那记忆中缺失的重要部分都和这堆火有关。
“这堆火给我不好的感觉。我想不起来,只能隐约感觉到每次烤火的时候都是要经历一些不愉快的事。就像现在这样。”夏山将心中所想说了出来。
“生离与死别吗?看来你的情况还不算太糟糕,感觉来了就不会错。大概你也是个苦命人吧,要说同病相怜啊……你我算一对。
不管是谁想夺舍你至少你还有机会恢复,我糟糕最的命运是要成为一位凶名赫赫的枭雄。
记住我的这张脸,要是我死不了,以后看到我就有多远跑多远。
念不得旧情啊,要是把你弄死打残可不关我的事,反正今天这顿酒喝了也是白喝。”大概是醉意上来,风中摇晃的火焰让头脑有些昏,卓公子躺了下去。
“我会为你找快风水宝地的,去看你时就带今天这个酒。”夏山觉得混身有些燥,将堆起的木柴摊了开来,火焰消散下去,温度却是又拔高了不少。
院里显得有些黑,不多会夏山感觉到手上一湿,紧接着一道从天而降的寒意将周身的燥意驱散一空,下雪了。
“下雪了,不准备往南方逃吗?要是死了就算是死得不明不白了。”卓公子调侃道,吐字含糊不清有如呓语。
“直觉告诉我不能逃,逃了会后悔一辈子。”
“找人还是办事?”
“找人。”
“男人?女人?”
“男人……”听得对方问起夏山很果断的回答道,然而一息之后他眉头紧皱,好似有些不确定像在问自己,“女人?”
“再好好想想。那女的漂亮吗?”
“……不知道。”
“果然问了白问。你要认真想啊。万一到了雪原远远的看到心上人了,却又认不得,你不是白跑一趟还要把小命丢了,那大概是天擎史上最惨的爱情故事了。”这是一个很有趣的场景,想到此处卓公子刚上来的睡意一下子全没了。他翻起坐起,望着夏山,“快好好想想,到时我帮你一起找,大不了到了雪原所有女人我都抓了来给你认,管他老的少的。”
虽是在打趣,夏山看着他的神情不似说笑,好似找到余生的爱好了,并且很坚持的想付诸于行动,“差点忘记现在和我说话的是个风流大盗,如要你真要这样做不死都难,而且是各种死法。”
“你看!我就知道你能帮我死个痛快,那就这么定了,人我帮你抓,至于怎么认你看着办。”说完这句卓公子又躺下了,留下独自己思考人生的夏山。
是夜漫长且寒,夏山顺着微醺的势头沉沉的睡了过去。
这是失意后他第一次进入这个世界,没有时间概念没有生命,有的只有白色的雾气和由雾气组成的事物,只是相比以前丰富了很多,山川河流、花鸟虫鱼凡他所见此间皆有。
失忆后的他初入此境有些慌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然而当他穿行其中后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将他整个人包裹,那是种既陌生又熟悉的感觉。
他寻得一处岛屿,岛上树木丛生,半山腰有一棵参天的大银杏树,树下坐着四个人,一堆篝火上面驾着几条烤鱼。他们分散而坐,各自行事,给人的感觉像极了刚才和卓公子喝酒时的情形。
夏山停了下来,蹲下身躯,仔细的辨认那四个人物。良久之后夏山和他们一样席地而坐,他可以肯定自己不仅认识这四人,而且和他们的关系非同一般,因为他有一种呼喊他们的冲动,偏偏那个念头浮现后他却喊不出声来,似乎有一道隔膜阻挡了那几个人的名字在他脑海出现。
懊恼、沮丧、不甘的情绪出现在他脸上,他有一种将脑袋撕开然后去找寻那些被隐藏和遗忘的记忆的冲动,努力回忆却是空空如也。
他发现在这个白色世界他极力的回忆除了会让他变得暴躁之外并没有其他,不像外界,只要他一回忆就头疼欲裂,有时甚至会陷入昏迷。
他平静下来,仔细的端详着眼前的四人,要将他们的容貌牢牢的刻在心底,等相遇的时候才好相认。下次进入这个世界还不知道会是什么时候。
雪还在下,夏山找了个半截的瓦缸将炭火和木柴装了起来,然后自顾自的搬到了酒楼的大堂内,卓公子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夏山忙碌。
此时的夏山不像一个修行人士,倒像是一个寻常农家的年青人,身上没有修士孤傲清冷的气质,说话做事都很随性。卓公子在猜想是否和他失忆有关,还是他本来就是为副模样。
凡人的生活:打柴、种地、洗衣做饭、相夫教子。
最近他时常在想象有一天能过上这样的生活,没有纷争,没有打斗,没有算计……
然而一切还没有开始便要结束。
他有些羡慕夏山,断了前尘往事,顺应本心不问前程,即便失忆了依然执着践行潜意识里的约定,那怕前路凶险万分也决不退缩。如果我是他要找的人该有多好的想法不合时宜的闪现在他脑海里。
夏山收拾妥当,找了两块干净的草垫当枕头然后在地板上躺了下来,“睡吧。下雪了怕是要不太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