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深夜,这场乱局,也依旧未曾平息。
相较于昨夜那爆发的山鬼祸乱,今日的乱局,也明显有所不同。
山鬼似乎无处不在。
往往就是这边作乱的山鬼还未解决,那边又突然冒出一头甚至是数头山鬼。
而且,山鬼通灵,在察觉到危险之后,便果断逃窜。
小镇房舍绵延,小巷街道纵横交错,哪怕众巡检熟悉地形,但以山鬼的强横体魄,往往也都是一溜烟便不见了踪迹。
山鬼四处流窜,巡检疲于奔命。
整座小镇,已然是烽烟四起,一片乱像。
而这,似乎也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接连数天时间,小镇上的山鬼祸乱,不仅未曾平息,甚至还愈演愈烈起来。
而且,山鬼作乱,也就不可避免的会有人因此而丧生。
数天时间,接连死人,而且还是死在山鬼这种恐怖之下。
哪怕巡检衙门处理再周密,在当下这焦头烂额的局势下,显然也不可避免出现纰漏。
一旦出现纰漏,那在这鬼邪横行的世道,意味着什么,自然不言而喻。
山鬼作乱,更有鬼邪滋生。
最最动摇人心的是,这一次的鬼邪滋生,竟然还是在巡检衙门这等重地。
一具残破只剩下半具身体的残尸,竟悄无声息的将数具等待焚尸的尸体吞噬。
复苏异变成了一具似人非人的尸怪,在巡检衙门肆掠。
虽说最终也将这具尸怪镇压,但巡检衙门也是损伤惨重。
在这等时局下,人心的动荡,更是几乎不可修复。
这一座偏僻之地的小镇,在这接踵而至的祸乱之下,原本平稳的秩序,已然有些摇摇欲坠起来。
小镇人心愈发惶恐,家家户户门窗紧闭,甚至还钉上木板,直接将门窗封死。
若非巡检衙门不知为何,已是将四方城门封锁,并且严禁任何人进出青山镇。
以如今小镇的混乱,恐怕也早就掀起了逃亡潮。
只不过,纵使如此,也免不了纰漏出现。
毕竟,守城的巡检,同样也是人,也有家人朋友。
短短数天时间,顾泽便明显感觉小镇冷清了许多。
隔壁邻舍,也有数户人家已是人去楼空。
医馆门窗紧闭,也一如镇上的其他人家一般,门窗之上,也都加厚钉上了木板。
房内烛火昏暗,火光在晚风中摇曳闪烁。
顾泽躺在床榻上,呼吸平缓,似已沉沉睡去。
夜幕之下,数道身影灵活的翻越院墙,进入了医馆院落。
院中火光闪烁,数道身影藏在黑暗阴影之中,观察着院落情况。
“这个点,他应该早就睡了。”
“他那个身体,不可能睡太晚的。”
“他应该是睡在那个房间,等下咱们一起冲进去……”
“他娘的,我听说,巡检衙门请他一次,可都是好几十两银子……”
“干完这一票,咱们就溜出城,天大地大,有钱啥都不怕!”
“动作利索点,子时三刻就会有当差的巡查到这里,肯定会重点关注医馆的……”
黑暗中,隐隐约约的交谈声响起,几道身影,也摸着黑朝顾泽歇息的房间走来。
紧闭的门窗防得住一定程度的暴力撞击,但显然,也挡不住这一个个活生生的人。
悄无声息间,门后的木栓便被挪动,紧闭的房门,也缓缓打开。
月光皎洁,映衬着刀刃森寒。
几道身影,在这月光的映照下,走进房间之内。
“你们干什么?”
此时,顾泽才被惊醒,有些艰难的从床榻上起身,看向几人呵斥道。
“顾大夫,咱们也算是有点交情……”
“明人不说暗话,咱们弟兄要离开青山镇了,缺点盘缠……”
烛火闪烁之下,几人的面孔也映入顾泽视野。
镇上的几位不入流的地痞,在往日,看见他都得点头哈腰的存在。
如今,凶神恶煞,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
“银子都在柜子里,你们自己去拿吧。”
顾泽指了指靠墙的衣柜,声音也有些虚弱。
闻此言,为首的汉子立马冲到衣柜前,打开柜门便是一番寻找。
很快,一个木盒便被汉子拿出。
几名地痞的目光,也下意识都看向了这个木盒。
揭开的木盒中,数枚银锭还有一些碎银,在这月光映照之下,也散发着皎洁的光泽。
常年混迹街头,又被巡检打压的底层地痞,哪里见过这么多的钱财。
一时间,几人眼睛都有些放光起来,恍若饿狼一般的贪婪,也明显可见。
“姓顾的,赶紧把其他银子都交出来。”
“小爷我就不信,这医馆开了这么多年,就只有这些银子!”
汉子面色狰狞,长刀挥动,眸中的贪婪愈发浓郁。
“就这些了,这一年多都是入不敷出,家底都快耗空了。”
顾泽解释着,脸色虽苍白,但幽深的眼眸中,已是多了几分冷冽。
“少说废话,赶紧拿出来!”
“不然的话……”
“真的没有,就这些。”
“这些就当顾某赠送给诸位的盘缠,你们现在离开,还来得及。”
顾泽声音平静,身上那一股虚弱气息,也飞速消散着。
“吓唬谁呢,小爷我可打听清楚了,巡检衙门现在可不像以前那样天天守着你。”
“小爷一刀将你宰了,他们今晚估计都发现不了!”
“大哥,你还跟他废话什么!”
“上点手段,我就不信他还不说!”
一旁汉子嚷嚷着,黑暗中的面目狰狞,就好似终是释放了天性一般。
顾泽环视一圈,映入眼帘的一张张面孔,似乎也都没有任何善意可言。
钱财拿了,估计也得杀人灭口。
没有了后顾之忧,又没有往日的律法秩序震慑。
人心,再怎么狠辣,也并不稀奇。
他也不愿再多言。
好言好语也劝不了该死的鬼!
他指尖微动,袖袍一挥。
黑暗中,数抹亮光一闪而逝。
这一刻,本还躁动狰狞的几人,瞬间似被定格,那嚷嚷的声音,也戛然而止。
紧接着,每个人的眉心处,也皆可见一点血渍渗出。
瞪大的瞳孔都还是难以置信,这一具具定格的躯体,便彻底失去生命的支撑,相继瘫倒在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