铃铃铃。
午休铃声落下后,程墨利落收拾好东西起身,独自起身走向门外。言蹊静静倚在楼梯转角的墙边,看到他后眼睛一亮,立刻上前抓住他的手,程墨被她牵着急匆匆跑下台阶。
鹿白漱双手怀抱从任课老师手里接过的一沓厚厚资料,和几个班委成员结伴同行,径直穿过走廊走朝另一个方向,与他擦身而过。
没有目光的交触,也没有说话,仿佛只是毫不相干的陌生人。
那天后,徐哲、薛笺和安谙暂时都没有来学校,只有程墨和鹿白漱仍在按部就班地上学。鹿白漱后来没有提过那天的事,程墨自然也不存在与她搭话的理由。
失去同班朋友这层连结的绳索后,他们生活本就是很少相交的两条线。
更别提那天都没能把话说完,让线与线间的关系有些微妙。
过了周二,结束钢琴大赛归来的言蹊几乎霸占青梅竹马的所有空闲时间。而在接二连三的事故后,教务处终于讨论出完整的新教学方案,鹿白漱所在的学生会工作一下子忙得不可开交。
现在是周五,距离地铁站事情发生那天已经过去整周。
完成高危世界任务【恶意不熄】让程墨得到整整1000点通用职业经验和勇气 3。经验浇灌下【格斗爱好者】状态一跃变成【专业级(573/1100)】,得到了心心念念的职业专属技能。
之后经过一周锻炼,经验值现在的状态是【专业级(833/1100)】,甚至距离【资深级】都只有一步之遥。
解锁专属技能后职业的每次再度升级都会强化其威力,而且带来更多属性加成修正。
至少从结果看,那天的鲁莽并不是毫无价值。
“……当时我就在想,肯定是因为首都未央的食物太好吃,我吃得太多才导致演出服穿不上。还好staff姐姐很厉害,当场用针线盒把坏掉的部分修好了!你知道吗?其实……”
言蹊滔滔不绝向程墨分享着比赛时的见闻,声音欢快像只叽叽喳喳的云雀。
程墨时而点头,时而应和,两人不时传出没心没肺的欢笑声。
穿过食堂餐厅落地玻璃窗外的草坪,操场这边的库房门口,鹿白漱微微欠身向负责管理仓库的老师道谢。对方摆摆手走掉后抬起头,松了一口气,在手机备忘录的工作清单上又划掉一项。
春日阳光明媚真正好,每个人都在做自己的事。
穿堂风卷起花园里零落的花瓣飞旋,清爽的凉意拂在不同人身上,带来截然不同的感受,有欢笑、有充实、有忘记烦恼的舒适。
但风会停歇,享受微风的人终究还是要回归现实。
“啊。”
“哦。”
宛如往日画面重演,暖阳透过楼梯转角处的彩窗洒落,在地板上织就一片斑斓光影。
程墨懒洋洋地踩着台阶晃悠上楼,鹿白漱则扶着光滑的栏杆扶手踱步向下,就这么在狭窄的转角处,两人避无可避地撞见。
目光在半空交汇了那么一刹,脚步都不约而同停住了。
“你……”鹿白漱似乎想要说什么。
这时程墨身后远远传来元气十足的叮嘱。
“墨墨下午上课也要认真听讲,不准开小差!”
“昂,知道啦!”
他高声回应,随后转身,继续迈开步子。
“下楼梯小心别摔倒,班长。”
与鹿白漱擦肩而过时,程墨稀松平常地开了个玩笑。
“等等。”鹿白漱转身叫住他,抬起头来。
程墨的脚步一顿,同样转过身。
“下午第二节是体育课。”鹿白漱挪开目光,刻意压平声调,不带起伏地说道,“解散后自由活动的时间,有空聊聊吗?”
……
吱呀~
老旧到甚至有些生锈的防爆门被人用力推开。
一阵强劲的风从天台迎面吹来,在程墨耳畔猎猎作响。
他看见蔚蓝到毫无边际的天空,像一整片永远触摸不到的澄净海洋。以及在这片蔚蓝之下,踩在边缘围栏上鹿白漱,她随风漂浮而起的裙摆,还有白皙如玉脖颈后,两条缎带般在风中雀跃的麻花辫尾。
走进天台,耳边只有风声。
鹿白漱没有回头,而只是随手将一罐覆满冷凝水珠的汽水抛了过来。
“不清楚你的口味,就随便买了无糖的,如果不喜欢的话还有苏打水。”她的声音被风稍稍吹散。
程墨拉开易拉罐,仰头灌了几口,然后单手扶住围栏上沿,靠在她旁边。
“想要聊什么?”
鹿白漱转过头来,脸上浮现一丝无奈:“你这个人还真是直接。”她轻巧地跳下围栏,拍了拍手,“放心吧,很快就能说完,不会让言学姐误会。”
“这几天有找到心仪的社团么?”
“没有,那些小团体很难接纳外人,有些社团还要面试,实在提不起兴趣。”
“是吗?那我会如实汇报上去,你以后也能随时都可以改变主意。”
“特别关照还没结束?”
“当然没有,只是我最近太忙,抽不出时间……而且有言学姐在,你看着也不需要关注的样子。”
“我早说过,我是健全、友善、乖巧的好学生。”
“噗嗤。”
她轻笑出声,脸颊浮现淡淡的梨涡。
“就当是这样吧。”鹿白漱顺从地说,“总之最近天穹市很乱,晚上最好不要到处乱跑。想当好学生的话,至少把成绩提到平均线以上才能说得过去。如果学习上遇见困难,可以随时来找我请教。”
程墨微微扬起下巴,也随意笑了下,问:“这算是和好的橄榄枝么?”
“我又没和你吵架,也没有身份立场和你吵架,用词形容的时候还请精准一点。”
鹿白漱摇头否定,停顿了一下,渐渐变得认真起来:“不过,那天的事,我还是要向你道歉。”
她收敛起笑容,身子后仰靠在冰凉的栏杆上,让眸中倒映出清澈的天空。
“你说的对,我根本没资格指责你。那种时候我也一样冲动,在轻视自己的生命。而且那天没有你的话,说不定薛笺他们都会受伤,我也就没机会站在这里和你说话。”
鹿白漱将身体站直,双手并拢交叠在面前,低下头:“谢谢。”
程墨没有客套去回应,也没有直接接受或拒绝,反而借着气氛开口:“那我能问一个问题吗?”
“可以,你问。”
鹿白漱抬起头来。
“你当时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推开我?又为什么会对我冲上去那么生气?”
鹿白漱陷入沉默,大约过了两秒,才缓缓给出回答。
“因为,我只是不满你那样轻视自己的生命。”
“为什么?”
话音未落,程墨的追问已经脱口而出。
这句简短的反问有两重含义:其一,为什么要在意他是否轻视生命?两人的关系应该还没有到能够这样互相考虑的程度;其二,当时她毫不犹豫舍身推开他时,不也是在轻视自己的生命吗?
鹿白漱没有作答。
薛笺说她善良过剩的同时有些较真,现在看来确实是这个样子。
呼——
一阵猛烈的风吹过,遮盖住这场戛然而止的谈话。
仿佛和那天晚上从治安署离开时一样,什么都没能问题推进、什么都没能问题解决。只要双方都还有不愿意说出口的隐情,这样的对峙便毫无结果。
也毫无意义,程墨叹了口气。
“既然如此,想道歉的话,请我吃饭怎么样?这应该是最直接最有诚意的方式了。”
鹿白漱倏然抬起头来,仿佛刚才那份无言的沉默都只是演技。
她一把抓住程墨的手,用力握了握。
“成交!”
不知为何,程墨有种上当的感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