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二,筛酒来,筛酒来酒。”
三个行色匆匆的糙汉子,大声的叫喊着。
看他三人,一个刀疤脸,一个大胡子,一个矮矬子。手持钢刀,凶神恶煞,说要吃人,也不为怪。
见此情形,满座的老酒客们,早作鸟兽四散。顷刻间,简陋的酒馆,便被“包了圆。”
“娘的,老子的酒呢?”
刀疤大汉,捶着桌子,不耐烦的怒吼道。
“嘭”、“嘭”、“嘭”,狠命的三掌,木桌痛苦的呻吟着,直让哆哆嗦嗦的店老板,心如滴血。
“快去,快去,上酒,上酒。”老板不断地催促着,两腿发抖的酒保速速给三位“爷”上酒。
酒保没了,可以再招,桌子没了,那是万万不可的。
“几位大爷,尝尝自家酿制的清酒。”酒保强定心神,抱着酒坛,上前斟酒。
酒线悬若银丝,顷刻间,一碗清酒,盛在面前。
这酒筛的满满登登,却又涓滴未洒,没个三五年时光,哪来这般造化?
刀疤汉突然按住他肩膀,笑吟吟的说道:“酒坛留下,滚到后面去,若敢探出半个脑袋,爷爷我照头就是一刀。”
刀疤拍拍钢刀,酒保抖如筛糠,机械般的点了点头,飞一般的逃入后厨。
“大哥,咱们真去围剿那高宠?”大胡子对刀疤脸小声的问道。
“不去?七杀堂的九州追杀令,黑白两道,江湖庙堂,谁敢不听?”刀疤咕嘟咕嘟的猛灌了碗酒,不爽又无奈的说道。
“可听说那高宠武功盖世,自雍凉剑神退隐后,北地再无对手。一人一剑力压雍凉十余年,据说连雍凉侯,也不敢得罪于他。就凭我等兄弟三人,岂不是.......”大胡子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得“嘭”的一声响。
刀疤拍着桌子道:“娘的,你个怂蛋,尚未交手,先胆怯了。柳州三霸的脸,全让你丢尽了。”
“听好了,七杀堂这次是倾巢而出,志在必得。你我兄弟,寻个隐匿之处,看他们拼斗。待那帮蠢货,拼个两败俱伤,便杀将出去,一并灭了。”刀疤洋洋得意的说道,一脸自信,仿佛一切都在掌中。
“老大,高,真高。”大胡子竖着大拇指,拍着马屁。
“大哥,那件东西,到底有何妙处,竟让王爷都忌惮三分?”矮矬子,悄声问道。
“这等机密,也是你能够打听的?”刀疤冷眼一瞥,语气严厉的训道。
刀疤不悦,矬子不敢造次,忙筛了一碗酒,陪个笑脸。
“记着,我们只管遵循指令,其余的一概不问。这次是个大活,若是让王爷满意,你我兄弟的苦日子,也就到头了。”
刀疤端起酒坛,咕咚咕咚猛灌起来。
“赶紧吃,日落之前赶到计划地点,一切听我指挥,见机行事。”刀疤俯下身去,对两位兄弟低声吩咐道。
夕阳斜斜,日落西山。
小酒馆,又恢复了往日的寂静。
直到夜幕降临,掌柜和小二才壮着胆子,蹑手蹑脚探出了半个脑袋。
“掌柜的,没事了。”
“都.......都走了?”见小二人头无恙,掌柜的才敢探出身来。眼见桌椅碗筷,丝毫无损,不由得轻舒了一口气。
“快,快,收拾收拾,这几日都闭门歇业。”掌柜扯下幌子,卷吧卷吧,揣在怀中。
“老板,这三个,是什么人啊。”
“江湖人,又没有太平日子过喽。”掌柜叹气说道。
江湖。
简单的两个字,真书写起来,何其之难?
这条路上,英雄束手,豪杰陨落。
有两肋插刀的千秋义气,也有两面三刀的冷酷无情。
有刀光剑影的打打杀杀,也有矢志不渝的儿女情长。
一叶知秋,千人千面,这就是江湖。
日月交替,大地回归平静。
今夜的湖面,静的让人害怕,水面不起一丝涟漪。皎洁的月色,宛如映在镜中一般。
往日里,欢快的蟋蟀,今日不知为何,也没了声音。
“老大,怎么还没来?会不会情报有误?”矬子爬到刀疤身边,悄声问道。
“等着,没我的话,就是屎,也得拉在裤裆里。”话音未落,忽见一个黑影一闪而过。
那身法之快,就连芦苇丛中,栖息的飞鸟都没惊动。
“来了,快藏好。”刀疤按落树头,借助宽大的梧桐树叶隐蔽行迹。
“大哥,罗蠍!”大胡子伏在刀疤的耳边,悄声说道。
“连他都来了,七杀堂这回下血本了。”刀疤自顾自的说道,随后扭头对左右两人说道:“都藏好,别做声,罗蠍的武艺可是不弱。”
罗蠍施展轻功,一路飞奔,直至一片空地,方才停下脚步。环顾四周,自顾自的说了一句:“就是这儿了。”
一声口哨响起,说时迟,那时快,“唰”“唰”“唰”黑夜中,窜出数十条黑影。
人人身着夜行衣,黑巾蒙面,黑纱裹头,隐在夜里,半点踪迹也不会显露。
“堂主!”一个高高瘦瘦的黑衣人,单膝跪地向罗蠍禀报。
“人都到齐了?”
“到齐了,七杀堂排的上号的高手,尽数在此。”
罗蠍巡视一圈,和群人个个虎口遒劲,身法矫捷,确也配得上一声高手。
“好,但不能掉以轻心,高宠毕竟是一派掌门,执掌名剑‘凤鸣’。众兄弟齐心,今夜定要结果了他。”
“堂主放心,属下已打探清楚。高宠揣着那件东西,早已成江湖庙堂,黑白两道的追杀目标。十余日来他大小数十战,早已筋疲力尽,成强弩之末。今夜这些兄弟联手攻来,凭那高宠有通天本领,也决计插翅难逃。”
如此信心十足,罗蠍也放下心来,对高个子的黑衣人耳语道:“别忘了,那件东西一定要带回去。事关全局,也关系到我等身家性命,大意不得!”
“是,堂主尽管放心。”说完右手一挥,所有黑衣人,一瞬间杳无踪迹。
宁静的夜晚,静谧的湖泊,月影阑珊中,只有几盏渔火,宁静祥和。
不觉间,明月正中,已是子时。
“大哥,大哥,你看.......”大胡子指着岸边,对刀疤说道。
随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人撞破芦苇丛,踉踉跄跄而来。
“高宠!”刀疤见此人到来,言语之间甚是欣喜。
借助月色望去,高宠上身一件满是鲜血的红色锦袍,也分不清哪是锦袍,哪是鲜血。下身一件锁子甲,亦是鲜血满布。
右手倒拖长剑,斑斑血迹,不住的滴在地上。
左手腕,一支断箭贯穿而过,全身上下,大小伤痕,宛如古树盘根一般。
如此重伤,脚步踉跄,还不住的回头看,眼见后无追兵,内心稍安。
忍着剧痛,从怀里摸出一个黄布匣子,眼见无恙,不由轻叹一声,使劲的往怀里揣了揣。
“噗”的一声,拔出左手箭矢,嗅了嗅确认无毒,便扯下块污秽不堪的条布,系在手腕上,勉强止血。
“高都统,别来多事啊。”高宠堪堪处理了一下伤势,躺在芦苇丛中,正欲小憩片刻。突闻有人说话,猛地起身,手拿长剑,警觉起来。
“罗蠍!”高宠闻声识人,长剑直挺,已做好厮杀的架势。
“做好准备,等他们两败俱伤之时,我们立刻动手。记得高宠怀里的盒子,才是最重要的,若是顺手,就把这两人都给宰了。”刀疤眼见两人剑拔弩张,立刻吩咐了下来。
未过半盏茶的功夫,一场大战悄然上演。
他兄弟三人,躲在树梢之上,眼见这场大战,也是倜然心惊。作为刀头舔血的江湖人,这场恶战也是平生仅见。
高宠一人一剑,在那群杀手中间左遮右拦。虽重伤在身,但仗手中名剑之利,一时之间也不落下风。
罗蠍眼见手下不占优势,心中暗惊。不由分说拔剑出鞘,上前夹攻。
“大哥,罗蠍动手了。”矬子急急忙忙的对刀疤说道。
“看到了,做好准备。”刀疤说着,拔出刀来,准备坐收渔利。
随着罗蠍加入战局,高宠立时变得捉襟见肘。
他二人武艺旗鼓相当,便是一对一交手,若想取胜,少说也要三百招开外。
刀疤躲在树梢之上,见那高宠被围,形势危机。不自主的紧握手中长刀,等待一个绝佳的时机。
后方算的紧,前方打的急。
高宠舍命捐躯,也没讨得半分便宜。
情急之下,改变策略,身法诡谲莫测,脚步飘忽不定。
让人一时间,捉摸不透。
罗蠍见此,却是冷笑一声,立在原地,静静的看着。
他二人本是同门,这门内的神行之术,瞒的了天下人,也瞒他不过。
此刻,按兵不动,便以逸待劳。
趁高宠,忙于因对眼前之敌,后防空虚之时,一剑刺去。
这一剑既快且猛,朝着高宠的要害,猛攻而去。
背后这突如其来的一剑,高宠根本不及防备。剑已到到他的后心,这才急忙转身回防。
去不想,为时已晚。
只听,“噗”的一声,他已被被长剑贯胸而过。
这一剑罗蠍本已打定主意,要将其立毙于剑下。
但是他高宠突然的转身,使得剑锋偏离了本来轨迹。
这剑斜着穿胸而过,却偏离了心脏,高宠也因此侥幸捡的一命。
“师兄,别怪师弟心狠。各为其主,我也是没有办法。”罗蠍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他,几分不甘,几分不忍,几分讥讽,几分怨恨。
高宠受此重伤,命在旦夕。左手却是死死地抓着罗蠍的剑,趁他沾沾自喜之时。
忽地大喝一声,一剑刺穿了他的小腹:“师弟......从小师兄最疼的就是。而今,咱俩就一起到师父面前,请罪吧!”高宠绝境反扑,也是笃定主意,要将罗蠍立毙于剑下。
而今,情况复杂了。
两大高手的命脉,相互掐在对方手中。
此等情况,任谁稍退半步,都会有性命之忧。
七杀堂的一众杀手,看眼见于此,一时也不知所措。
那罗蠍毕竟是他们的副堂主,投鼠忌器。生怕冒然出手,高宠便会仗名剑之锋利,一瞬间就了结了罗蠍。
“就是此刻,动手!”刀疤眼见良机难得,一声令下。他兄弟三人各挺兵器,向那师兄弟二人冲杀而去。
七杀堂一众杀手,对此情形始料未及,被他三人杀的措手不及。
“先抢那件东西。”刀疤高声叫道,便向着师兄弟两人冲去。
便在这时,意外发生了。
高宠怀里黄布包着的木头匣子,掉落在地上,好巧不巧一块凸起的石头上,撞开了盖子。
刹那间,一股黑色的浓烟席卷而来,将在此的众人,包裹其中。
那一刻,天地之间风云突变,飞沙走石。就连那皎洁的月光,也被那突如其来的黑云遮蔽。
不多时,一道紫色的光柱冲天而起,而那光柱中笼罩的,正是生死相搏的师兄弟二人。
在场的杀手连同刀疤三兄弟,谁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一时间面面相觑,也不敢冒然行动。
僵持了一会,之前那个向罗蠍汇报情况的高个杀手,还是鼓起勇气,提刀使出全身力气,劈向光柱。
却不想这一刀直接引发了巨大的反噬,那紫色的光柱瞬间迸发出强大的能量,一股能量伴随着滚滚的黑烟,以极快的速度向四周袭来。
“不好!”刀疤眼见于此,大喝一声,却为时已晚。
那一刻真是个天哭地惨,日月无光。
只听得,哀嚎惨叫之声,不绝于耳。就连湖边的栖息飞禽走兽,湖里生存的鱼虾蟹鳖,也是无一幸免。
那绵延数里之长的芦苇丛,竟在一瞬之间,化作焦土,一点存在的痕迹,也不曾留下。
也不知过了多久,生意盎然的湖边,只剩下了死一般的寂静。
黑云慢慢散去,皎洁的月光再次散满大地。
夜,就这样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