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解语忽然有种预感,这次或许真能引起天地共鸣。
于是立刻答应。
台下众人也有同样的感觉。
毕竟他们都是一、二品大员的子嗣,几乎所有人都去过渔歌会,听过沈园外,本以为陆长野不可能再创佳曲,没想到今日便打破了记录。
那首娓娓道来的曲子,真是很有韵味。
赵景焕看了眼太子,二人很默契的同时露出笑容。
冬风起,琴音来。
花解语率先弹奏起凄凉小调,让人寒冷绝望的孤寂涌上心头,犹如千里无人的荒坟坡,只有与影子互相倾诉,说着生前遗憾,回忆未完成的分分合合。
最后一根弦的余颤里,漏出半声哽咽,像荒坟上新鬼,抓着烧了一半的纸钱。
紧接着,陆长野提前拨动琴弦。
“旧地如重游,月圆更寂寞……”
低沉厚重的琴音,仿佛来自远古的钟声,驱散雾霭,孤单的人能够一目千里,发现这片大地上,似乎都是如此。
花解语看着他弹奏,眼神在颤抖,这种寂寥的感觉直戳她的内心。
“半夜清醒的烛火,不肯苛责我……”
偶尔感觉到有人呼唤,回头一望,只是风吹。
在这里不用试着销声匿迹,因为注定会无人问津。
花解语的琴曲在此刻结束,她松了口气,一双美眸看着陆长野,时而又转向赵安柔,眼神悠远,思虑飘泊。
“谁在用琵琶弹奏一曲东风破……”
赵安柔刹那间被带入到这片荒凉萧索的土地,颤抖着弹奏起第一根弦。
好像这里是个风很冷的地方,把所有的想法都冻结了,慢慢便想得少了,慢慢便不想了,
“岁月在墙上剥落看见小时候……”
“犹记得那年我们都还很年幼……”
“荒烟蔓草的年头,就连分手都很沉默……”
花解语听到赵安柔的琴音,忽然被救活了一般。
萧瑟的感情永远都是覃宫缺少的部分,因为那是个太风花雪月的地方。
二人的手指在拨弄琴弦,突然……
冬风吹起落叶,万物音律渐渐清晰……
一切都变得更加动听,雪融化的声音、冰裂开的声音、枯草断裂的声音……
似乎还有星辰日月旋转时的轰鸣,地面枯草簌簌震动,仿佛地下埋着青铜编钟。
天象图再一次出现在赵安柔的琴弦上方。
一点点绘制,逐渐清晰。
那是一个似乎是人形的虚影,左手持道果,右手三千星辰。
静姝道长震惊至极,脱口而出:“鸿蒙执符,一品天象!”
台下众人无不震撼。
此刻的赵安柔,就算用天才来评价,都算侮辱。
一品天象,不论是如何突破,借由音律也好,苦修也罢,甚至用上古奇珍喂出来,只要形成,都是天纵之资!
或许陆长野也有这样的潜力?不然哪能为赵安柔伴奏?
赵景焕眼神炽热,惊叹道:“这就是一品吗?陆兄总是给人惊喜。”
赵玉郁喃喃道:“我恐怕这辈子都修炼不到一品了。”
就在天象图完全成型之际,琴音已停。
天象图也随着琴音消散。
二人的琴竟凭空现出细密龟裂。
花解语见此天象,热泪盈眶,有些语无伦次:“公主殿下,天象图已成,大道之音蕴含的意,一定是一品天象,但殿下需要有人协助,这种情况我需要禀报师门,再做定夺,殿下如果有意,我覃宫大门永远为殿下敞开。”
赵安柔轻轻一笑,说道:“多谢花前辈赏识,安柔等候前辈的消息。”
“那……陆公子……”
花解语想全都要。
这可是五大教,平常人做梦都想进去的地方,贫苦人家翻身的地方。
学生们感觉心里酸溜溜的,不过也发自心里佩服,毕竟陆长野琴艺天赋有目共睹。
陆长野笑道:“谢前辈好意,但陆某心中已有长足规划。”
如此一来算是婉拒。
静姝道长听到后,腰杆子立马挺了起来。
花解语面有失落,但能得到赵安柔的同意,也算喜事一件:“既是如此,实在遗憾。”
不光是她,甚至连在场的其他学生,也遗憾的叹气,毕竟以后没法说“我有个朋友”了。
但这份拒绝五大教的魄力,着实让他装了一把。
太子见状,终于松了口气,温声道:“花道长尽可回师门复命,安柔会一直在京城等待道长消息。”
花解语正儿八经行了个礼:“那妾身便尽快回去,不让公主等太久。”
在花解语离去后。
陈业上前抱拳道:“恭喜殿下入门覃宫。”
赵安柔只是礼貌地淡淡一笑,说道:“全仰赖陆公子。”
随后陈业冷脸看向陆长野:“多谢相助。”
说完便径直离开。
人群中已有人在窃窃私语,冲着陈业指指点点,好在有皇子太子在场,不然恐怕真有人口出狂言。
陆长野实在没想起来这个陈业到底是谁,莫名其妙的。
有这个人物吗?
“公主殿下自谦了,陆某只是锦上添花。”
此时一位侍女小跑上来,在赵安柔耳边说了些什么。
随后便看她突然紧张起来,背起她带来的琴,问道:“陆公子,能否借一步说话?”
本来今日就不打算来,刚好借这个机会逃课。
“公主请。”
长鸣院外,只有他和赵安柔两人。
刚才注意力全在琴弦,此刻才得以细看赵安柔。整体有种被宝妈精心照顾的感觉,装扮得格外灵动贵气,五官没得说,但总感觉在哪见过……
嗯,这个妹妹我曾见过。
赵安柔说道:“前些日与公子弹奏有感,写了首曲子,希望公子能收下。”
她拿出来一颗海螺。
陆长野有些意外:“多谢公主。”
赵安柔淡淡笑道:“静慧别院不允许自由出入,今日一别恐怕很难再见。今日天地和鸣,多亏公子相助,希望公子好生考虑覃宫一事……”
似乎还有别的话要说,但身边侍女拉了下她的袖子,只得作罢,说道:“安柔就此告别。”
陆长野将海螺收好,目送她们离开。
……
陆长野离开国子监时,太子正好在门口等候。
“太子殿下,今日有闲时来长鸣院观摩?”
太子笑道:“覃宫邀请,多好的机会,为何不应下?”
陆长野摇摇头:“那地方不适合男人修道。”
覃宫自立教之日至现在,都没出几个仙台境的男弟子,足以说明一切。
太子见他如此坚持,便不再追问:“今日来此,一是五大教来人,需要有人接应,二是为了找你。”
“殿下所为何事?”
太子渐渐皱眉:“前些日,覃宫来了几个男弟子,把上游沿岸那一圈搞得天翻地覆,我担心龙阳之风从那边传出来,该如何是好?”
陆长野笑了笑:“看来殿下也对此事深恶痛绝。”
“这种风气一旦盛行,民间将会一团乱。”
“殿下手里可有能做宣发的机构?”
太子想了想:“万历文府,是专做事迹宣发之类的事。”
陆长野说道:“殿下需要做三件事,第一件,是宣扬无后为大,宣传龙阳的坏处,比如行事之时会通过血液传播疾病。”
“第二件,是不要再打压百花苑,适当宽松管理,让出宣泄口。”
“第三件,如果前两件事再无效果,那便立法,从立法之日开启,抓到龙阳之好者,直接阉割。”
先警告,再引导,剩下的都是真同,用不着那玩意。
太子思忖片刻,笑道:“你考虑的倒是周全,不如第一件事你来做?”
陆长野有些为难:“万历文府在下并不熟悉……”
“无妨,恰好万历文府的董知事告老,就由你来接替新一任知事。”
陆长野刚打算把那篇《红涯女侠传》出去,愁着没机构来做这件事,没想到太子送来了万历文府,当即笑道:“多谢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