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巍峨而神秘的青铜殿内,三百具冰棺整齐排列,宛如一群蛰伏沉睡的星兽,散发着令人胆寒的气息。幽蓝的冰雾仿若轻柔的纱幔,在冰棺间缭绕、弥漫,冰雾之中,吞吐着青铜锈蚀特有的寒气,那寒气带着一股腐朽的味道,丝丝缕缕钻进人的鼻腔,让人忍不住打寒颤。
陆沉手持雕刻刀,神色凝重,刀悬在离冰棺半寸处,刀尖凝结的冰晶,如同一面小小的棱镜,折射出器灵少女裙摆上的星纹。奇异的是,那些星纹正与棺椁表面的裂痕同步龟裂,仿佛有一种无形的力量,在暗中操纵着这一切。
“当啷!”一声清脆的声响,在这死寂的青铜殿内突兀响起。刀柄缠绕的星砂布,像是不堪重负,突然崩断三股。暗红色的血珠,顺着陆沉的虎口缓缓滚落,他眼睁睁看着血滴坠向冰棺裂缝,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可就在血滴接触青铜表面的刹那,诡异的一幕发生了,血滴凝固成赤色冰晶,晶体内赫然封着半片指甲,仔细一看,那竟是他三日前修剪指甲时崩飞的那枚,这突如其来的发现,让陆沉头皮发麻,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器灵少女佩戴的青铜铃铛,毫无征兆地骤然发出一阵刺耳鸣响。这声响尖锐得如同利刃划过玻璃,又似夜枭在死寂中发出的凄厉啼叫,直刺众人耳膜,仿若要将这原本寂静得近乎窒息的空间生生撕裂。她身着绣着二十八星宿的裙裾,在这密不透风、毫无一丝风流动的青铜殿内,竟无风自动。裙摆如灵动的绸缎,肆意飘动,每一次摆动都带出一抹神秘的弧度,而在裙摆的起落间,露出了她脚踝处正在渗血的星纹刺青。殷红的血缓缓渗出,在那白皙的肌肤上蜿蜒而下,与幽蓝的冰雾、古朴的青铜色调交织在一起,显得愈发诡异。
少女的声音清冷得如同寒潭之水,又带着十万火急的急促感:“裂缝在吞噬活人气息,你还有三十七次呼吸的时间下刀。”这声音在青铜殿内回荡,如同重锤,一下下敲在陆沉的心间。陆沉闻言,深吸一口气,胸膛剧烈起伏,试图以此强压下内心如潮水般翻涌的恐惧与不安。他牙关紧咬,双手稳稳地将雕刻刀压进裂缝最宽之处。刀刃切入冰棺的刹那,一声轻微却又无比清晰的“嗤”声响起,仿若冰裂,又似布帛撕裂。与此同时,他的耳畔传来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声响,仿佛是从三百具棺椁最深处传来的整齐抽气声。那声音恰似无数张冰冷的嘴唇正紧紧贴着他的耳垂呼吸,呼出的冰冷气息喷洒在耳畔,让他脊背瞬间发凉,寒毛根根直立,浑身泛起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
刀锋沿着北斗天枢星那神秘而古老的轨迹,轻盈且精准地游走,仿佛一位虔诚的朝圣者,在冰面上犁开一道道银蓝色的火花。这些火花恰似夜空中转瞬即逝却又无比璀璨的流星,拖着长长的光尾,在幽冷的冰面上肆意绽放,散发出夺目的光辉,将周围昏暗的空间瞬间照亮,那光芒在幽蓝的冰雾中折射、散射,更添几分梦幻与神秘。
然而,更令人称奇的是,当这些火花触及冰面落地的刹那,竟发生了奇异的变化。它们纷纷幻化成扭动的蝌蚪文,这些文字形态古朴而神秘,像是来自远古的神秘密码。蝌蚪文如同灵动的小蛇,在冰面上迅速蜿蜒爬行,径直朝着陆沉靴底暗藏的守灯人符印游去。当它们接触到符印的瞬间,符印仿若被激活一般,微微亮起光芒,那光芒柔和而温暖,与周围的冰寒气息形成鲜明对比。符印的光芒与蝌蚪文相互呼应,似乎在进行一场跨越时空的神秘对话,二者之间产生了一种微妙且难以言喻的共鸣,让陆沉心中涌起无数疑问,却又找不到答案。
“喀啦!”一声脆响,打破了短暂的平静。主棺裂缝突然喷出青铜色冰渣,冰渣如暗器般四散飞溅。陆沉反应迅速,偏头躲闪,可左耳垂还是被划开一道细小的伤口,血珠瞬间涌出。血珠飞溅到器灵少女的刻刀上,奇异的事情再次发生,刀身立刻浮现出与冰棺星纹完全相反的逆北斗图案。少女见状,突然掐住陆沉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几乎要捏碎他的骨头,同时质问道:“谁允许你用活人血喂星纹的?”
陆沉的双唇才刚微张,还未来得及吐出一个字,变故陡生。整座青铜殿的地面宛如被一只无形的巨手肆意拨弄,陡然间开始呈现出波浪状的剧烈起伏。每一道起伏都伴随着沉闷的声响,仿若大地正以一种诡异的方式呼吸,每一次起伏都让人心惊胆战,仿佛世界末日即将来临。
就在这同一瞬间,放置在殿内的三百冰棺好似受到某种神秘力量的统一召唤,棺盖同时震颤起来,缓缓掀起半指宽的缝隙。紧接着,浓稠如墨、仿若实质般的尸雾裹挟着细碎闪烁的星砂,从那缝隙中如汹涌的潮水般喷涌而出。这些尸雾和星砂在空气中迅速扩散,眨眼间便弥漫了整个青铜殿,使得原本就昏暗的空间愈发显得阴森可怖,伸手不见五指。
陆沉在这浓重的雾气中,拼尽全力睁开双眼,眼睛因用力而布满血丝。他目光急切地四处探寻,在朦胧之中,瞥见离自己最近的冰棺内部。眼前的景象令他瞳孔骤缩,心脏猛地一紧,原本应该放置尸首面部的位置,如今却镶嵌着一面青铜镜。这面青铜镜与他腰间佩戴的玉佩材质同源,散发着幽幽的冷光,那光芒仿佛具有生命一般,不断闪烁跳动,仿佛在无声地窥视着他的灵魂深处,让他浑身泛起一层鸡皮疙瘩,一种难以言喻的不安感涌上心头。
“快封住主棺!”器灵少女的嗓音陡然变成男女混响的重声,充满了紧迫感。她发间的银铃炸成碎片,厉声喊道:“这些根本不是葬尸棺,是星髓傀的茧房!”话音刚落,陆沉手中的雕刻刀突然不受控制地倒转,他惊恐地眼睁睁看着刀尖刺向自己眉心,心脏几乎停止跳动。就在刀尖即将见血的千钧一发之际,雕刻刀却被冰棺裂缝猛地吸走。青铜材质的刀身没入裂缝时,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啸,那声音凄厉而绝望,裂缝深处亮起七点星芒,排列成与器灵少女刺青完全吻合的奎宿狼纹。
主棺仿若积蓄了无尽力量的神秘源泉,毫无征兆地猛然迸发出一道刺目至极的青光。这青光来得猝不及防,瞬间照亮了整个青铜殿,其亮度之高,宛如烈日当空,令人根本无法直视,强烈的光线如同一把把利刃,直直刺入人眼,让人本能地紧闭双眼,难以睁开。
陆沉被这突如其来的强光打得措手不及,下意识地赶忙抬起染血的衣袖,迅速遮挡住眼睛。衣袖上沾染的血迹,在青光的映照下,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暗红色。他透过衣袖的指缝,小心翼翼地向外窥视。只见主棺的裂缝之中,正缓缓升起一张玉雕的面容。那竟是白微沉睡的侧脸,线条柔和而宁静,在这刺目的青光中,呈现出一种如梦似幻的朦胧美感,光影交错间,忽明忽暗,仿佛随时都会消散在这光芒之中。
然而,当陆沉定睛细看时,心脏猛地一缩,一股寒意从脊梁骨直窜头顶。原本应该是发丝的部位,此刻竟全然是由无数柄微缩刻刀组成的流动星轨。那些刻刀小巧而锋利,在青光的照耀下闪烁着寒光,星轨流转,刻刀的寒光随之摇曳,仿若无数双冰冷的眼睛在注视着他,这诡异的景象令陆沉心中一阵发紧,呼吸也不自觉地急促起来,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扼住了咽喉。
“你终于来了。”玉雕的嘴唇未动,声音却从三百冰棺中同时传出,回荡在整个青铜殿。陆沉只觉后颈突然剧痛,守灯人刺青的位置浮现出逆北斗图案,与器灵少女刀身上的纹路严丝合缝。此时,器灵少女突然发出非人的惨叫,那声音充满了痛苦与绝望。她的皮肤开始片片剥落,露出下方青铜齿轮咬合的机械结构,而齿轮中央镶嵌的星砂核心,正与陆沉玉佩上的裂纹完美契合。少女艰难地开口:“快毁掉玉雕!这些星纹在把我们炼成...”话未说完,她的喉咙突然被青铜液体封住,再也发不出半点声音。
主棺之中,那具玉雕在一片刺目的青光里,缓缓而诡谲地完全升起。陆沉瞪大了双眼,眼中满是无法置信的惊骇之色。待看清玉雕的全貌,他只觉一股寒意从脚底直蹿天灵,玉雕脖颈以下,竟是无数条蠕动的青铜触须。这些触须如同有生命一般,不停扭动、伸缩,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簌簌”声。每根触须的末端,都粘着半凝固的星砂,那些星砂在幽暗中闪烁着微光,而这微光,对于陆沉而言,再熟悉不过——正是他往昔用来制作傀儡人偶的材料。
此刻,冰棺群的震颤愈发剧烈,已然达到了令人胆寒的顶峰。整个青铜殿仿若狂风中的孤舟,摇摇欲坠。殿内石块纷纷剥落,砸落在地,发出沉闷的声响。陆沉在这剧烈的摇晃中,身形踉跄,几近摔倒。他咬着牙,拼尽全身力气,朝着玉雕伸出手,一把抓住了玉雕的手臂。触手瞬间,他的脸色骤变,那触感,竟与五年前被他亲手烧毁的傀儡一模一样,冰冷且僵硬,毫无生气,仿佛握住的是一段死去已久的枯木。
就在他的鲜血沾染到玉雕表面的刹那,仿若触发了某种古老而神秘的机关,三百冰棺同时爆射出刺目的青光。这些青光汇聚在一起,直直投射向青铜殿的穹顶。在穹顶之上,青光迅速交织、拼凑,竟组成了一幅完整的紫微垣星图。星图上,每一颗星辰都闪烁着独特的光芒,而在摇光星的位置,光芒格外耀眼,仔细看去,那里赫然标记着今日的时辰与陆沉的名字。那字迹仿佛是用星光书写而成,散发着神秘的气息,仿佛在向他昭示,这一切从一开始便已注定,他无论如何挣扎,都逃不过命运的安排。
玉雕的眼皮毫无征兆地猛然颤动起来,那细微的动作在这剑拔弩张的氛围中,显得格外突兀且惊悚。在瞳孔睁开的刹那,一道幽邃的光从中射出,仿佛要将整个世界吸入那无尽的黑暗深渊。陆沉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倒吸一口凉气,下意识抬眸望去,只见在穹顶那幅由青光拼凑而成的紫微垣星图之中,竟浮现出无数个自己的身影。
这些身影如同被无形的丝线操控的傀儡,整齐划一地重复着雕刻动作。他们手中的刻刀寒光闪烁,每一次挥动都带着决绝与诡异,而令人毛骨悚然的是,每一个幻象的刻刀都精准无误地刺入了不同版本的器灵少女心脏。器灵少女们的面容在痛苦中扭曲,她们的眼眸中满是绝望与不甘,然而那些刻刀却没有丝毫停顿,依旧无情地落下。陆沉眼睁睁看着这一幕,心脏狂跳,仿佛要冲破胸膛。他的目光顺着那些刻刀的轨迹一路追溯,最终骇然发现,所有刀锋的轨迹,竟都如百川归海一般,指向他此刻正握着染血刻刀的右手。那只手在这幽光的映照下,显得格外狰狞,仿佛成了一切罪恶的源头。
与此同时,整个青铜殿仿佛不堪重负,开始了疯狂的崩塌。巨大的石块如雨点般纷纷坠落,砸在地上,溅起一片尘土。殿内的冰棺在震动中相互碰撞,发出沉闷而又诡异的声响。陆沉在这剧烈的摇晃与坠落中,身形踉跄,随时都有被石块掩埋的危险。他慌乱地四处摸索,拼尽全身力气,终于抓住了玉雕的发丝。然而,还没等他松一口气,那些由刻刀组成的流动星轨却像是被某种邪恶的意志操控,陡然调转方向。
第一柄微型刻刀带着尖锐的呼啸声,如同一道寒芒,直直刺入他的指尖。剧痛瞬间袭来,陆沉忍不住闷哼一声。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他强忍着疼痛,抬眼望向玉雕后颈。此刻,他终于看清了那神秘的星纹,那哪里是什么雕刻痕迹,分明是由三百具冰棺裂缝巧妙拼凑出的囚笼图腾。图腾上的每一道裂痕都散发着幽冷的气息,仿佛在诉说着陆沉无法逃脱的命运,他就如同一只被困在囚笼中的困兽,无论如何挣扎,都难以摆脱这早已注定的结局。
“叮!”一声清脆的声响,打破了混乱。器灵少女最后的青铜残片坠落在陆沉掌心,碎片上映出正在异变的真相:所谓修补星纹,不过是把活人雕琢成新的冰棺星钉。而主棺中供奉的从来不是白微,是历代守灯人被抽离的命魂,此刻正在玉雕中睁开三百双猩红的眼,那一双双眼睛,仿佛在诉说着无尽的冤屈与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