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如风目光闪躲,弱弱地道:“快了。”
萧如风恐怕并不知晓,他的眼眸里根本藏不住谎言。
从响水关到长安,数千里之遥,没那么快抵达。
骨墨之毒,确实恐怖,怕是很难撑到长安。
“萧公子,谷主不见客,请回吧。”旁侧突然传来一个悦耳的童声。
魏无邪微微侧头,看到是一个穿着锦衣的少年,约莫七八岁的模样,发髻高绾,白净如玉,像个仙童。
萧如风道:“烦请再通报一声,若谷主不肯救我的朋友,那我萧如风将长跪不起。”
那少年一脸无奈,轻轻摇摇头,转身离去。
魏无邪突觉体力有所恢复,一挣扎,竟真的坐了起来,环顾四周,群山叠翠,鸟鸣阵阵,宛如置身仙境。
萧如风整整衣衫,面朝一座山谷,缓缓跪下,腰杆挺得笔直。
“这是什么地方?”魏无邪问道。
萧如风道:“能救命的地方。”
“想不到堂堂九皇子,大安的紫王,为了我一个做下人的会跪求于人。”魏无邪顶着颇为滑稽的黑眼圈,神情有些洋洋自得。
“首先,你不是下人。”萧如风的心情无比沉重,“其次,我不是为了你。”
魏无邪笑道:“明白,你也别跪着了,去弄点吃的喝的过来。”
“你……”萧如风无语至极。
他刚跪下求人,若立马起身,如何能显出诚意来?
魏无邪催道:“就是死,也得做个饱死鬼吧?我挨过饿,太清楚挨饿的痛苦了。”
萧如风盯着魏无邪憔悴的脸瞧了许久许久,终是拗不过,起身去找食物和水。
他必须快去快回,现在的魏无邪连条毒蛇都对付不了,要是遇到豺狼虎豹,必死无疑。
稍作调息,感觉双手能自如活动,魏无邪长舒口气,从蛇墟里取出酒肉,眼里赏着美景,嘴里边吃边喝,好不惬意。
生死看淡,任其自然,往往能收获意想不到的快乐。
萧如风打了山泉水,摘了些野果子,还拎着只血淋淋的野鸡,回来时满脸兴奋。
但当他看到魏无邪竟在山吃海喝,顿时瞪大眼睛,疾步冲来,问道:“你这些东西哪来的?”
“你刚走,就有个仙女姐姐从天下落下来,知道我饿了,便送了这些。”魏无邪信口胡诌。
萧如风鼻子动了动,皱眉道:“神仙也喝长安醉?”
“可能吧。”魏无邪拎着酒葫芦,又灌了几口,看得萧如风频频皱眉。
他豁出一切也想要救魏无邪的命,可魏无邪对自己的命,竟是如此不怜惜。
“喝点?”魏无邪说着将一壶酒抛了过去。
萧如风接住后,咕咚咕咚喝了个底朝天。
喝完后,直接将酒壶一扔,再次跪在地上,看他那坚毅的目光,显然不求得那什么谷主出来给魏无邪解毒,绝不会起来。
魏无邪吃饱喝足,气力恢复得很快,竟直接从地上站起,轻笑道:“萧如风,你爱跪便跪,我四处去转转。”
“你……”萧如风满脸震惊,“你竟能站起来?”
魏无邪来回走了好几步,笑道:“我还能走路呢。”
骨墨发作,骨酥如嫩豆腐,只能直直躺着,就连翻个身都是奢求。
这会儿的魏无邪,活动自如,就跟没事人似的。
“魏无邪,你作甚?”看到魏无邪说是要到处溜达,结果却是直直朝着山谷走去,吓得萧如风急忙出声制止。
魏无邪笑道:“进去看看你想见的那个谷主。”
“擅闯神农谷者,死。”萧如风呼吸急促。
魏无邪笑着反问道:“我本来就要死了,不是吗?”
说罢,魏无邪脚下加快速度,眨眼间已是踏进了山谷。
萧如风大惊,急忙起身去追赶。
“擅闯神农谷者。”山谷深处遽然传来一个雄浑的声音,“死!”
魏无邪笑道:“我正为求死而来。”
“魏无邪,别胡闹了,跟我回去。”萧如风探手去抓魏无邪的肩膀。
谁知魏无邪身子一晃,竟已到了数丈开外。
居然还有内力?
萧如风简直无法理解,昏睡数日的魏无邪明明已经奄奄一息,这转眼间,怎又变得生龙活虎?
“有趣,有趣!”
那雄浑声音哈哈大笑。
原本前方隐有瘆人的威压,此刻那威压竟是消失了。
魏无邪大步朝前,再无阻碍。
萧如风紧随其后,已经拼尽了全力,结果总是差那一两步,愣是追不上魏无邪。
山谷深处,百花飘香。
一条潺潺而流的小溪旁边,有一座精致的亭子。
亭中坐着一人,正在凝神下棋。
那人白衣白发,面色枯黄,一副病入膏肓的模样。
先前给萧如风传话的童子,此刻却是不见踪影。
魏无邪抱拳行礼道:“前辈就是神农?”
“哈哈,老夫可当不起神农。”那老者闻言大笑。
萧如风在此刻赶到,也是抱抱拳,恭声道:“萧如风拜见西门谷主。”
那老者给了萧如风一个白眼,目光转到魏无邪身上时,又露出了笑意,抬手道:“魏督主请坐。”
魏无邪面露诧异,问道:“前辈知道我是谁?”
“修罗鬼就是魏督主杀的。”那老者笑道。
魏无邪在旁侧的石凳上坐下,笑问道:“所以前辈打算给修罗鬼报仇?”
“骨墨之毒,老夫解不了。”
这老者说话,总是跳来跳去,跟正常人全然不同。
魏无邪笑道:“无妨,我是来求死的,并非求生。”
“老夫西门青,江湖人称‘活阎王’,曾经当过火教的大长老,如今退隐在这神农谷,鼓捣些黄老之术。”老者的脑回路简直无敌了。
魏无邪一脸惊诧,咂舌道:“西门庆?金莲还好吧?”
“魏督主说话真有意思。”西门青呵呵笑道。
魏无邪道:“西门大官人说话也很有趣。”
萧如风的一颗心早就沉到了底,从未见有谁敢在西门青面前这般放肆。
西门青说话向来都是东拉一句,西扯一句,就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有时候也很难理解他在说什么。
西门青虽曾为魔教的大长老,但因其医术超神,江湖中无论黑白两道,对其都是客客气气的。
人生在世,难免会受个伤,生个病,故而得罪谁都别得罪医者。
“骨墨虽为天下奇毒之首,但也并非无法可解。”西门青突然就提到了骨墨。
听到这话,萧如风双眸一亮,急忙说道:“只要谷主肯救魏无邪,我萧如风愿付出任何代价。”
“包括这大好河山?”西门青嘿嘿一笑。
萧如风面露痛苦,没有回答。
“只会说大话的小屁孩滚一边尿泥巴耍去。”西门青朝外使劲摆手。
萧如风面红耳赤,却不敢怠慢,只能退出亭子,假装到院中欣赏风景。
“世事漫随流水,算来一梦浮生,我这毒就不劳前辈费心了,告辞。”魏无邪起身抱拳告辞。
萧如风很想给魏无邪一记耳光,看能否将魏无邪打醒。
西门青都说有法子可解骨墨,魏无邪只要再哄哄西门青,西门青一高兴,说不定就将这毒给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