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好像是死了。
但我不知道我死了。
这在我看来,我只是做了一个梦,一个短暂的梦。
我梦到了那个大铁罐子。
它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我,好像在等待着什么,是的,它有眼睛,看起来像是无数的方格组成的眼睛,就在那圆圆的脑袋上。
我注意到它的身后有一块巨大的窗户,外面星海浩瀚,正中央横亘着整片螺旋星云,星辉穿过窗户折射成虹彩丝绦,将那些漂浮的星石镀上诡异的光泽。
寒意爬上我的脊梁,我想开口,但周围的幽暗让我无法呼吸,我挣扎着长大嘴巴。
这并没有维持太久,一阵尖锐的爆鸣声刺入了我的耳朵,突然闪烁的红光让周围显得更加黑暗,我费力地驱动我的四肢,却清晰地看到我的身体正在逐渐支离破碎,此时映着星辉的光芒,似破碎,也似绽放。
“主人,你要记得布克。”
我惊恐地看向那个大铁罐子,未知让我恐惧。我不知它从哪里发出的声音,也不知为何我的身体快要碎成了粉末,却感觉不到一丝疼痛,更不知道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渐渐的,我失去了意识。
好像,我在梦里也死了……
我在深夜醒来,透过月光,隐约看到四周熟悉的一切,我长舒了一口气,把那奇怪的梦境抛在脑后,想要活动一下僵硬的四肢,心里却想到:“不要动。”
人的内心经常会出现这样的选择,动或者不动,这只是一闪而过的念头而已,谁会在意呢?一瞬间我便做出了选择,慢慢举起双手,但撕裂般的疼痛感让我眼泪迸发。
“都说了不要动。”奇怪的想法再次出现。
我发誓这不是我的想法,但它就这么出现在我的脑海里。
“你……”我僵直地躺在床上,目光在房间里游走,想要揪出这场恶作剧的始作俑者,却突然意识到这不是说话的声音,是我的一个念头,是我的心中所想。
有人在我的身体里!我害怕地瞪大了双眼,寒毛卓竖。
不要说我胆小,今夜发生的一切都已经超出了我的认知,我不知道这一刻到底是现实,还是梦的延续。
“不要紧张,我快喘不过来气了。”
那想法有些迟疑:“我没有恶意,以后我会向你解答你所有的疑惑。现在这具身体刚复活,尸僵还未褪去,需要静卧休息才能恢复,所以,我们都需要狠狠地睡一觉。”
我快要崩溃了,什么复活,什么尸僵,昨天我还好好的,我清楚地记得昨日我和明山的争论,也记得玉珠和我的说笑,甚至记得我不小心摔断了一支笔。
噢!一支笔,我弯腰去捡,起来的时候突然感觉头晕目眩,然后呢?我不记得了。那好像是我昨日做的最后一件事。
我是死了吗?
我的心里一团捋不清的乱麻。
等了很久,奇怪的想法没有再出现。我感觉疲惫到了极点,但我无法入眠,因为那个梦境一直反复侵扰着我,可是醒着的话身体疲惫至极,但又无法活动,我就这样在清醒和昏睡之间,陷入了整夜的折磨。
天亮起了鱼肚白。
一阵嚎啕的哭声由远及近,随着杂乱的脚步声,低声呜咽此起彼伏的在我耳边响起。
“安儿我的兄弟!哥哥来晚啦!呜呜呜……”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我在心里笑了笑,是我大哥回来了,单是听他声音,我便感到一阵莫名的宁静,就像小时候他抱着我讲故事一样,那是谁也给不了的安全感。
但我转瞬又想到,看来我是真的出事了,不然远在千里之外的大哥是不会回来的。
我想看一看他现在鼻涕眼泪的样子,一定很滑稽,但经过昨夜的折磨,现在的我连翻开眼皮的力气都没有了。
“安儿啊,呜呜呜,你怎么就……呃嗯?”
大哥的哭声戛然而止,片刻后我听到他小声地嘟囔:“这肚子怎么一鼓一鼓的,莫不是我眼花了?”
他也是胆大包天,踌躇片刻后,顶着被众人呵斥怒骂的风险,一把掀开我身上的白布,看到我微弱的呼吸后,惊奇大叫:“活着!哎!活着呢!”
空气一滞,众人不可置信地围了过来。
玉珠钻过人群,猛地扑在我的身上,隔着衣服我都能感受到她脸颊的冰冷,听到了我的心跳,她也跟着破声大喊道:“少爷没死!太医!明山道人!太医回宫了吗?快去请太医!”
……
我也不知道太医是怎么向众人解释我是如何复活的,这或许应该由明山来解释。
下人们看我的眼神有些怪异,我倒也没放在心上,毕竟看到死人复活,谁的心里都会有些异样,而且他们看明山和墨亓的眼神更加怪异。
明山在我昏迷的这几日里,可谓出尽了风头,如果我能看到的话,一定会高呼:竟然不教我!我要学这个!
起初是我爹去宫里求的太医,他们各种方法都试过了,但我的情况并没有好转,只凭着几味药来吊着一口气。后来明山看不过去了,一跺脚,从怀里掏出一颗不知名的药丸给我喂了下去,然后……我当场就咽了气。
大家的第一反应我大概能猜到一些,后来我听说,明山差点被关进柴房,用乱棍打死。
不过凭他那三寸不烂之舌,暂时地安抚众人还是可以的。
他把两个玄幡插在我的床头,双手挥舞的间隙,几张符纸在半空化为了灰烬,散落在我的身上,又掏出一个纸剪的小人儿,在我房间的墙上比划了半天后,拎着小人儿慢慢移动,直到小人儿的四肢牢牢吸附在某一处的墙上时,他才松了一口气。接着,他用木剑挑起墙上的小人儿,用力甩在我的额间。
期间,墨亓一直盘坐在我的身边,念诵着经文。
我一想到他那大块头有模有样地念诵经文,我就想笑。做完一切后,他们便拖着疲倦的身子离开去休息了。我是隔了一天才活过来的,也不知他们在这一天中顶了多大的压力。
“你这命可是我用三十年的阳寿换来的!”
我躺在床上还有些虚弱,明山在我身边吃着点心,滔滔不绝地说着。
“那你教我,等你快不行的时候,我用这招换回来。”
“那到不必。”他嘿嘿一笑,猥琐中带着一丝神秘:“你的用处比我大,你还是好好活着吧!”
我不知他这话是什么意思,只当是他说我年轻,未来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但此时我内心那奇怪的想法又出现了。
“他能看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