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间的雾气还未散尽,青石阶上沾满了露水。小道童清和背着包袱,一步三回头地望着身后的山门。师父说,他命中有一劫,需得下山历练。可他在山上住了十六年,从未踏出过山门一步。
“清和,接着。“师父从袖中取出一枚铜钱,抛了过来。清和慌忙接住,铜钱入手温润,上面刻着古怪的符文,在晨光中泛着淡淡的青光。
“这是......“
“收好了,关键时刻能保你一命。“师父捋了捋花白的胡须,“记住为师的话,山下不比山上,人心险恶,莫要轻信他人。“
清和将铜钱贴身收好,又看了眼山门两侧的石狮子。那对石狮子他擦洗了十年,每一道纹路都记得清清楚楚。今日再看,竟觉得它们眼中似有泪光。
“去吧。“师父挥了挥拂尘。
清和深吸一口气,转身迈下台阶。山间的雾气在他身后缓缓合拢,将那座住了十六年的道观掩去。
走了约莫两个时辰,清和才到山脚下。远处传来喧闹声,他循声望去,只见一群人围在路边的茶棚前,不知在看什么热闹。
“这位小兄弟,要不要来碗茶?“茶棚老板热情地招呼。
清和摸了摸怀里的铜板,犹豫了一下。师父给的盘缠不多,得省着用。正要拒绝,却听见人群中传来一声尖叫。
“诈尸了!诈尸了!“
人群轰然散开,清和这才看清,茶棚里躺着一具尸体,此刻竟直挺挺地坐了起来。那是个年轻女子,面色青白,双目无神,嘴角却挂着诡异的笑容。
“让开!“清和挤开人群,手中掐了个法诀。他在山上跟着师父学过驱邪之术,一眼就看出这女子是被邪祟附身了。
那女尸突然转头看向清和,眼中闪过一丝红光。清和只觉得一股阴冷的气息扑面而来,手中的法诀竟有些掐不稳。他这才想起师父说过,山下的邪祟比山上的要厉害得多。
女尸猛地扑了过来,清和慌忙后退,却被身后的茶桌绊了一下。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他怀中的铜钱突然发烫,一道青光闪过,女尸惨叫一声,倒飞出去。
清和趁机咬破指尖,在空中画了一道符。这是他第一次实战,手有些抖,但符咒还是成了。金光闪过,女尸体内冒出一股黑烟,随即软倒在地。
“小兄弟好本事!“茶棚老板连连作揖,“这姑娘是今早被人发现在路边,本以为是死了,没想到......“
清和擦了擦额头的冷汗,正要说话,却听见一个清脆的声音:“这位道长,可否借一步说话?“
转头看去,是个身着翠绿襦裙的少女,约莫二八年华,眉目如画,手中握着一柄油纸伞。清和愣了一下,这荒山野岭的,怎会有这般打扮的姑娘?
少女微微一笑:“我姓柳,单名一个'烟'字。方才见道长出手不凡,想请道长帮个忙。“
清和正要答应,突然想起师父的叮嘱:山下不比山上,人心险恶,莫要轻信他人。可看着少女清澈的眼眸,他又觉得,这般年纪的姑娘,能有什么坏心思?
“不知柳姑娘需要帮什么忙?“清和问道。
柳烟撑开油纸伞,遮住半边脸:“我家最近闹鬼,想请道长去看看。“说着,她转身往山路上走去,“道长请随我来。“
清和跟了上去,却没注意到,柳烟撑伞的手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而她的脚下,也没有影子......
---
山路蜿蜒,柳烟走在前面,油纸伞轻轻转动,伞面上的水墨画若隐若现。清和跟在后面,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
“柳姑娘,你家在何处?“清和问道。
“就在前面不远。“柳烟头也不回,“道长不必着急。“
清和皱了皱眉,这山路他走了两个时辰,从未见过有人家。正疑惑间,前方突然出现一座宅院,青砖黛瓦,古色古香。
“到了。“柳烟收起油纸伞,推开朱漆大门。
清和跟着进去,院子里种满了梅花,虽是盛夏,却开得正艳。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香气,清和吸了一口,只觉得心神一荡。
“道长请坐。“柳烟指了指院中的石凳。
清和刚坐下,就听见一阵细微的哭声,像是从宅子深处传来。他站起身:“柳姑娘,这哭声......“
柳烟神色如常:“是我妹妹,她最近被邪祟缠身,整日哭闹。“
清和点点头:“那我去看看。“
柳烟领着清和穿过回廊,来到一间厢房前。推开门,只见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坐在床上,双眼通红,脸上挂着泪痕。
“小妹妹,别怕。“清和走上前,正要掐诀,却见那小女孩突然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绿光。
“小心!“柳烟一把拉开清和。
小女孩猛地扑了过来,口中发出尖锐的笑声。清和这才看清,她的指甲又长又黑,脸上布满了青筋。
“这是......“清和大惊。
“她被厉鬼附身了。“柳烟淡淡道,“道长可有办法?“
清和咬了咬牙,从怀中掏出铜钱,口中念念有词。铜钱上的符文亮起青光,小女孩惨叫一声,倒在地上。
“成了!“清和松了口气。
柳烟却摇了摇头:“没那么简单。“
话音未落,小女孩又站了起来,眼中的绿光更盛。清和心中一沉,这厉鬼比他想象的还要厉害。
“让我来。“柳烟撑开油纸伞,轻轻一转。
伞面上的水墨画突然活了过来,一条墨龙从伞面飞出,直扑小女孩。小女孩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体内的黑气被墨龙吸了出来。
清和看得目瞪口呆:“这......“
柳烟收起油纸伞:“道长不必惊讶,这伞是我家传之物,专克邪祟。“
清和这才意识到,眼前的少女绝非普通人。他仔细打量柳烟,发现她的皮肤白得近乎透明,身上没有一丝生气。
“你......“清和后退一步,“你不是人?“
柳烟微微一笑:“道长现在才发现吗?“
清和心跳加速,手忙脚乱地掐诀:“你到底是何方妖孽?“
柳烟叹了口气:“道长不必紧张,我若是想害你,方才就不会救你。“
清和一愣,想起刚才的情形,确实如此。他稍稍放松了些:“那你为何......“
“我本是千年鬼仙,因一场劫难被困于此。“柳烟轻声道,“今日见道长出手不凡,想请道长帮我一个忙。“
清和犹豫了一下:“什么忙?“
柳烟指了指手中的油纸伞:“这伞名为'天机伞',是我渡劫的关键。可惜伞中封印了一道邪祟,我无法完全掌控。方才见道长能催动铜钱中的法力,想请道长帮我解开封印。“
清和看了看天机伞,又看了看柳烟:“我为何要帮你?“
柳烟微微一笑:“道长若肯帮我,我便告诉道长一个秘密——关于那枚铜钱的秘密。“
清和心中一震,那枚铜钱是师父给的,他一直觉得不简单。如今听柳烟这么说,更是好奇。
“好,我答应你。“清和点头。
柳烟将天机伞递给他:“道长只需将法力注入伞中,便可解开封印。“
清和接过天机伞,深吸一口气,将法力缓缓注入。伞面上的水墨画开始流动,墨龙再次飞出,在空中盘旋。
突然,伞中传来一声怒吼,一道黑影冲了出来。清和只觉得一股强大的力量扑面而来,手中的铜钱再次发烫,青光暴涨。
“小心!“柳烟惊呼。
黑影直扑清和,却在碰到青光的瞬间消散。清和松了口气,却发现手中的天机伞变得异常沉重。
“成了!“柳烟欣喜道,“封印解开了!“
清和将天机伞还给柳烟:“现在可以告诉我铜钱的秘密了吧?“
柳烟接过伞,轻轻抚摸伞面:“这枚铜钱,其实是千年前玄门大能的信物。道长可知,你的前世是谁?“
清和一愣:“前世?“
柳烟点头:“不错,道长正是那位大能的转世。而这枚铜钱,便是你前世的法器。“
清和听得目瞪口呆:“这......这怎么可能?“
柳烟微微一笑:“道长若不信,可以试试催动铜钱中的法力。“
清和将信将疑地握住铜钱,心中默念法诀。铜钱上的符文亮起耀眼的光芒,一股强大的力量涌入体内。
“这......“清和震惊地看着手中的铜钱。
柳烟轻声道:“道长,你的劫难才刚刚开始。这枚铜钱,将带你揭开千年前的秘密。“
清和深吸一口气,只觉得肩上的担子突然重了许多。他看着柳烟,郑重道:“多谢柳姑娘指点。“
柳烟撑开天机伞,遮住半边脸:“道长不必客气。你我缘分未尽,日后自会再见。“
清和还想再问,却见柳烟的身影渐渐淡去,周围的宅院也开始消散。等他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站在山路上,手中握着铜钱,天机伞已不见踪影。
“难道是梦?“清和喃喃道。
他低头看了看铜钱,上面的符文依旧泛着淡淡的青光。清和知道,这一切都是真的。他的劫难,才刚刚开始。
---
清和继续下山,心中却多了许多疑问。师父为何给他这枚铜钱?柳烟说的前世又是怎么回事?还有那天机伞,究竟藏着什么秘密?
正思索间,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清和抬头望去,只见一队官兵疾驰而来,为首的将领手持长枪,神色凝重。
“小道士,可曾见过一个撑油纸伞的姑娘?“将领勒住马,大声问道。
清和心中一紧,摇了摇头:“不曾见过。“
将领皱了皱眉:“若是见到,务必报官。那姑娘是个逃犯,身上背着十几条人命。“
清和愣住了。柳烟是逃犯?这怎么可能?他回想起柳烟清澈的眼眸,怎么也无法将她与杀人犯联系在一起。
“多谢告知。“清和拱手道。
官兵们策马离去,清和站在原地,心中五味杂陈。他知道,自己卷入了一场更大的风波。而这一切,或许都与那枚铜钱有关。
清和握紧铜钱,深吸一口气,继续向前走去。无论前方有什么等着他,他都必须面对。因为这是他的劫,也是他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