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婿 第45章 琐碎 枕戈待旦

作者:我的长枪依在 分类:历史 更新时间:2025-03-06 20:40: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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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下旬,天气越发寒冷,早上起来整个营地墙角、帐篷上都蒙着一层白霜。

赵立宽准备了回礼亲自送到郑王府上,对方只收了礼,并表示郑王不在家,招待了他们的一顿饭菜。

他没再耽搁周旋便留下礼物告辞,出门在两道红墙中的走廊上,却听到隔壁园子里郑王和人吟诗作赋的声音。

领路的下人有些尴尬,赵立宽识趣装作没听见,也完全确认郑王只是用他在皇帝面前作秀。

十二月初六,洛阳飘起小雪。

每天早上,赵立宽依旧坚持着高强度的体能训练,骑术、枪术和弓术训练,每天点卯,处理完军务,又巡视大营后,人累得像条死狗,倒头就睡。

老罗和赵三看不下去,劝他注意身体,又开玩笑说:“姑爷,这隔宣州上千里呢,不用怕媳妇,俺们不告状。”

“滚滚滚,老子当家做主的,我怕谁!带人去把马全喂好,瘦一斤从身上刮!”赵立宽踢了赵三屁股一脚把他赶走。

赵三跳起来:“诺,我身上没二两肉!”说着也麻利去干活了。

他们不知道自己心里到底在怕什么,他们也理解不了。

下午,营地中的雪已积过脚踝,不过对于他们这些北方来的军队而言都是小场面。

赵立宽找来六个指挥,根据行军扎营的规定发布新命令。

其实很多规定都是经验之谈的细节,都是几个月来跟着媳妇学的。

雨雪天气,去砍柴、挑水等不得独自外出,需至少加派一人陪同。

反之斥候队伍则需更加扩大巡逻范围,相应的火头军给他们准备的口粮也要增加。

媳妇跟他解释过,这个规定是因为以前护仙军那边出现过下雨天道路湿滑,做饭的火头军一个人去山沟里打水就没回来。

后来找了几天才发现尸体,他滑落山涧但没死,是摔断腿走不了也爬不上来,叫天不应叫地不灵活活冷死的。

自那之后军规才多了这条,雨雪天不得独自外出。

而反之,雨雪天常伴云雾,视线受阻,耐旱善战,机动性强的辽军有时会借机靠近,发起袭击,便又规定斥候必须增加前出探查的距离,以弥补视线受阻的劣势。

很多东西并不是能一拍脑袋就决定的。打战这东西门槛还是很高的,能把成千上万人的吃喝拉撒安排好,成功带到指定位置就是多数人都不具备的能力。

又派人去兵部询问过冬柴薪的问题,他们是自己去买还是在河边砍树。

兵部很快给回复,黄河边的树不能随意砍伐,禁军有统一的柴炭库存,可以分他们一些。

夜里,他点起灯火,喝着钟剑屏泡的茶,又看一遍老婆的家书,随后仔细研究战报,图经,读这个时代的兵书。

“你也早点睡吧。”钟剑屏还没卸甲,随时剑不离身。

赵立宽也慢慢发现,她是个面冷心热的,大概是因为她的面相,仔细看下来她其实是一个娇嫩柔美的人。

甚至不像媳妇那样,媳妇是七分美丽中带三分英气,严肃起来不怒自威。

钟剑屏平时凶巴巴的,她却反而长得秀丽,若不穿这身戎装,就是标准的北方大闺秀,村里一枝花。

盖因她相貌就是这样,为展示自己的凶悍保护自己,所以才随时凶巴巴的,像个刺猬一样。

说来其实是可怜的,媳妇和军中人都跟他说过,钟剑屏等亲兵是归义、护仙、宁远三军将士留下的孤儿。

即便媳妇心善,这些孩子自小也是孤苦无依,无父无母,自卑敏感,自然会下意识让心里长满刺,把自己保护起来。

便道:“你才该休息,天天不卸甲也太累了吧。”

“这是军中规矩!”

“按行军条令,扎营后不巡逻站岗,可以不着甲。”

“这是我个人爱好,团练使也要管,卸甲是命令吗?”她格外激动的说。

赵立宽摇头:“不是,你就是没安全感,希望你哪天能自愿卸甲。”

钟剑屏,“这种事不必团练使管。”

.......

第二天,兵部、户部派一百人左右的车队,二十辆马车过来。

其中十二辆是给他们送御寒柴火和木炭的,赵立宽令老罗带人手去帮忙搬运。

另几辆则是给他们的军饷,以及发放的御寒衣物。

原本归化军属于三交军镇,军饷由郡王府自行筹措发放,如今则由朝廷发放。

兵部户部官员一同押解,共一千九百七十贯六百文。

赵立宽亲自清点,数目对后给押送官员签了条子。

这时赵立宽才发现,押送官员其中一位他认识,是当初给他传旨的兵部员外郎司马芳。

对方拱手道:“赵团练,没想又在这遇到了。”

赵立宽也打招呼,双方聊起来,现在他也明白,为什么当初在宣州司马芳不敢收钱,因为吴光启在那,影响不好。

便招呼他留下吃饭再走。

户部来的官员拿了他签字的条子就告辞了,司马芳犹豫一下便道:“好,反正咱们这才是一家的。”

席间,几杯酒下肚,话也聊开,赵立宽好奇问:“末将不明白,为什么像你这样的大官去传旨。”

司马芳倒是爽快直接:“这官也就看着可以,平时没太多实事。”

随后凑过来向他透露:“兵部已经收到确切的消息,陛下下令正月十五过后,十六大军就出发。

陛下急了,往年上元节后还要下一场雪呢。”

赵立宽心想,我他妈也急。

司马芳感慨:“满朝诸公急不可耐,小小一地叛乱就把国家搅乱成这样,两位安抚使无能送命.......”

赵立宽反驳:“司马迟将军怎么也不能算无能。”

“为何?”司马芳好奇问。

“我看了兵部战报,连胜十九场,我们这些经常打仗的才明白要赢一场有多不容易。”赵立宽至今还是对兵部和朝廷的定论有些不满,这不能算恃勇轻进,他人微言轻,也不会去乱说以免惹祸上身。

司马芳呆呆看着他:“可他始终......中埋伏了。”

“这伙叛军战斗意志格外强,想必司马将军是误判这点,想急着结束战争,不过这种事谁又知道,只能说天意吧。”

即便人做得再好,战争过程中也有太多例外。

听他这么说,司马芳有些激动,居然喝着喝着落泪了。

“司马上官?”赵立宽不解。

司马芳摆摆手:“没事,想起一些事来,失态了。”

两人又聊了许久,直到中午过后,司马芳才骑马道别。

赵立宽亲自送到营门,又给他包了五十两,毕竟自己升官的圣旨是他传的,如今又送来军饷物资,按照惯例要打点,这是媳妇教他的。

司马芳坚决不受。

他只得拱手恭送:“上官慢走。”

司马芳爽朗“我不是官署里那些老头,何况就是一闲散官,跟你聊得来,不必上官上官的,以兄弟相称吧。”

“啊?”赵立宽一头雾水,他只觉得司马芳这人好说话,没想人家一下来这么爽快。

话都到这了,不接就是不给人面子,虽然不知缘由,多个朋友总是好的。

爽快拱手:“那恭敬不如从命,上官兄慢走。”

“赵老弟来日再会!”司马芳拱手,随后离开了军营,只留下还是满头疑惑的赵立宽。

到十二月中旬,他又在大营外巡视时遇到孔方,打招呼后聊了几句,乘机问了一下,才知道原来战死的司马迟是司马芳的二叔。

随后孔方也告诉他,腊月初陛下招兵部尚书,户部尚书,三省宰相入内朝商议,已经决定大军过了上元节后,正月十六开拔。

并问他想不想上元节去见识见识洛阳的繁华,到时到处都会有灯会诗会,如有闲暇,可以带他去放松放松。

赵立宽谢绝了,他现在哪有那心思,只盼着大军出发。

一来早点离开洛阳,二来博一个前程,不知道现在那卫亲王有多恨他呢!

......

止水楼,楼高五层,位于洛水河畔,是洛阳城中仅比大相国寺繁塔低的建筑。

初建于大周太宗皇帝时,当时北方战事不利,朝堂上下,大梁城内颇有流言蜚语,闻风议事。

太宗皇帝屡禁不止,于是命人于洛水河畔修建高楼,武德司禁军全城搜捕,全于楼中讯问,抓捕上千人,数百人下狱,五十余人处死后,舆情渐平。

太宗皇帝很高兴,言:“此楼如定波之柱,刹时水静风清”,遂取名止水楼。

太宗皇帝仙逝后被赏赐给亲王,之后慢慢延续至今,已成一处观景宝地,是洛阳城内最大的酒楼。

楼中装潢华贵雅致,下三层有钱就能上,上两层则需有牌子的达官贵人,王侯将相才能上去。

卫王此时便站在顶层雕花栏杆前,俯瞰白雪覆盖的繁华神京,头也不回似自言自语道:“你们知道当年太宗皇帝为何要建此高楼吗。”

他身后跟着一群人,有其长子赵安国,门客周平,大理寺卿段平等十来人。

听到这话,博学多识进士出身的段平刚想答应,却被周平抬手示意拦住,不让他说,随后周平疑惑的说:“这我等不知啊,只听说太宗皇帝时为止舆论修的楼。”

卫亲王回头,指点道:“你们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太宗皇帝修这楼,就是要告诉天下人,告诉那些不自量力的人,千万斤高楼只要一声令下就能拔地而起,他们拿什么和天家斗!”

“殿下高见!”周平赶忙道。

亲王长子赵安国满脸崇敬:“太宗皇帝真是圣明君主,如果不是父王说明白,我还想不通其中道理,这修楼和镇压舆论有什么关系。”

“这就是先圣的奥妙之道。”卫王抚须:“你还有得学呢。”

“请父王教我!”

“孺子可教。”卫王颇为满意自得,问身边人道:“郑王那一万两真送了吗。”

一位着甲的随从上前点头:“禀殿下,送了。”

“当真?”

“我派人去亲眼看着,全送到黄河大营外的归化军驻地,足足好几车。”

“哼!”卫王咬牙切齿:“他真是下血本了!为了让本王在父皇面前难看,怕是省吃俭用的钱全拿出来了!

还有那个赵立宽,小小一个团练使,不过打了一场胜仗就让他掂量不清自己的斤两!”

段平皱眉,欲言又止。

任谁都能看出来,那赵团练郑王相邀,他不得不去,重点就不在他身上。

“我要让他见识见识什么叫天家,就像太宗皇帝这楼一样!”卫王豪横:“谁来出个办法。”

话一出,周平立即道:“殿下,这还不易如反掌,他们三千多人在黄河边上,吃喝都要兵部给,兵部又要和户部对接,这其中随便找个人,拖上他们十天半个月,不饿死也要生变。

到时只要出事,就全推到领兵的首官身上,那姓赵的就吃不了兜着走。”

卫王微微点头。

大理寺卿段平再忍不住,赶紧出声阻止:“殿下,此计不成。”

“为何?”卫王盯着他。

段平冷汗涔涔,赶紧解释:“归化军是要南下平叛的,陛下和兵部都盯着,万一露出什么蛛丝马迹,陛下只怕会更加生恶。”

卫王皱眉思考起来。

段平接着说:“去南方打仗万分凶险,之前已经死了两个安抚使,说不定他就死在乱军之中了。

就算他能回来,到时仗打完,陛下不关注此事,再下手才能万无一失。”

卫王被说动,点头道:“你说得也对,今天我定王屋山的山珍,你待会留下来尝尝再走。”

“谢殿下!”

正说着,楼下有人上来,送来一封书信。

卫王眼神示意,周平接过信看起来,快速看完后回报:“禀殿下,是南安知府从老家来的信。”

听到这,卫王屏退左右,儿子赵安国,大理寺卿段平也让他们暂下楼去,只留下周平方才开口问:“他说什么?”

“他说......他说求殿下尽快给他谋个安生处,否则.......否则恐对殿下不好。”周平小心翼翼说。

卫王一把抢过信,看了几眼撕成粉碎,怒骂道:“狗东西!”

随即踱步,气急败坏下令:“先别管那赵立宽,你代本王赶快去走动,把他安排到北方去,离京城越远越好!”

“尊令殿下!”周平连拱手领命。

........

时间不知不觉到正月十五。

熬过冰冷的寒冬,赵立宽每天坚持锻炼,热闹的上元节也不曾停下。

听着涛涛河水,看着远处灯火璀璨的洛阳,颇有一种孤独感,他又想媳妇了,把家书再看了一遍,看着她的挂念,好看的字迹,突然有些理解什么叫“家书抵万金”。

数万大军已枕戈待旦,明日一早就要出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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