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雪刃裂玉
华山绝顶的雪，总是下得比别处更锋利些。
鱼鬼跪在洗剑池畔时，冰碴正顺着他的脊梁往骨头缝里钻。十二道玄铁锁链贯穿琵琶骨，殷红的血珠坠在雪地上，像谁失手打翻了一串珊瑚珠。
“孽徒鱼鬼，私练禁术，伤及同门七人。“掌门故词的声音裹着霜气，惊蛰剑穗上的铜铃却丁零作响，“即日起逐出华山，永世不得——“
“师父！“
一声呜咽破开风雪。跪在末席的小师妹突然扑到阶前，怀中紧紧抱着鱼鬼的佩剑。剑鞘上“不谓“二字被她的眼泪冲得发亮，那是去年上元节，鱼鬼亲手为她刻的剑名。
故词广袖一振，惊蛰剑铮然出鞘半寸：“临酒！云梦的人何时轮到插手我华山内务？“
白衣少年倏地闪到师妹身前。鱼鬼眯起被血糊住的眼睛，认出那是常来送药的云梦弟子临酒。少年腕间银铃轻晃，药香混着雪沫簌簌落进他颈间：“故词掌门，锁魂链已穿骨两个时辰，再耽搁恐怕......“
“让他说完。“
鱼鬼突然笑起来。血痂随着嘴角撕裂，他仰头望着漫天飞雪，想起昨夜在后山禁地见到的诡影——黑袍人袖口的太阴纹章，与师父密室中那幅画像一般无二。当时他追到断肠崖，却见惊蛰剑光如银河倒泻......
“掌门！掌门不好了！“巡山弟子踉跄撞进山门，“山下出现罗刹门的人，他们、他们在烧剑冢！“
铜铃骤响。
鱼鬼在锁链的嗡鸣声中捕捉到一声极轻的叹息。故词的惊蛰剑擦着他耳畔掠过，削断三根锁链的瞬间，有个冰凉的东西滑进他染血的掌心。
“往西。“白发掌门的声音凝成一线钻入耳膜，“太阴山脚的哑医认得这枚玉扣。“
临酒的银铃突然疯狂震颤。鱼鬼还未起身，就见小师妹跌跌撞撞扑进风雪，怀中竟还死死护着他的剑。远处传来地动山摇的爆裂声，赤色焰光映得天际如血——那分明是沧海派的“焚浪诀“，可桃金娘的人怎会与罗刹门同现华山？
“接着！“
一道玄铁令牌破空而来。鱼鬼本能地反手去接，贯穿右掌的锁链却被猛地拽紧。剧痛中他瞥见令牌上狰狞的罗刹图腾，以及......图腾中央那枚小小的地瓜印记。
“地瓜丸......“他无意识地呢喃，眼前突然浮现三日前那个雨夜。浑身溃烂的樵夫闯进山门时，嘴里嚼的不正是这种猩红药丸？当时师父用惊蛰剑挑飞药丸的神色，活像见了修罗恶鬼。
“小心！“
临酒的惊呼与破风声同时抵达。鱼鬼旋身挥动残存的锁链，九幽鬼气不受控地漫出指尖。偷袭者轰然倒地时，他看清对方溃散的瞳孔里开出两朵太阴花——与玉佩纹章一模一样的五瓣诡花。
雪下得更急了。
（第一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