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朋友的女朋友的太爷爷当年是个道士。他们这一派的道士是可以娶妻生子的,也不用常驻道观。但是女朋友太爷爷在婚前,一直是住在道观的。为了称呼方便,就叫他松云道人。
这天他早上刚刚打开道观门,就发现门口晕倒着一个青年。出家人慈悲为怀,赶紧叫师弟帮忙抬进去,他的师父王涵虚老道长出来,把了把脉,发现青年没有病,就是纯粹饿晕了。
别小看饿晕了,极度缺乏营养也是会要人命的。好在道家弟子都懂医术,在王道长师徒的精心照料下,青年逐渐恢复了健康。
青年是个哑巴,能听见,但是无法说话,好在他识字。用文字交流了解到他的身世。
他是邻省人,家道本来小康。吴佩孚攻湖南,他一家都遭难了,只有他逃出来,讨饭辗转来到广西,本来想投靠一个叔父,结果到这才知道,叔父几年前也死了。于是流落下来,如果不是道长们相救,恐怕早就做了饿殍。
道人们很可怜他,问他有什么打算?他回答没有打算。但是一转念,又想拜王道长为师。王道长不置可否,也就把他留下来了。
青年很勤苦,而且任劳任怨,道观中人都很喜欢他。如是过了三年,王道长正式收他做徒弟。
青年学道极为刻苦,但是脑子不很聪明,总是差一点悟不透。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在道观中一住就是将近二十年。忽然有一天,他跑到师父面前痛哭流涕,王道长问怎么了?他回复偶尔得到消息,自己的弟弟没死,就在四川,要去找弟弟。这是人之常情不能阻拦的,大家依依不舍的送他去了。
第二年日寇开始侵华,武汉陷落后,谁都不知道日寇下一步要攻击何处。松云道人和师弟们商量,把家眷都送走,两个师弟,一个去云南,一个去四川。王道长此时年老,已经卧床了走不得。作为大弟子的松云道人,留在道观里照顾师父,同时留守家业。
又一年,我军就在附近与日军交战了。战况极为激烈。此时王道长已经羽化,只有松云道人独自在道观中。
这天正在打坐,忽然闯进一队日军将他捉走。他还很奇怪:闻听日军已露败势,怎么还乱抓人?何况抓自己一个道人有什么用呢?
他被抓到一个荒村里。村民早跑光了。被推进屋子,松云道人眼睛一时不适应,只见到屋中还站着几个人,都是日军打扮,他正不知道怎么应付,只听一个声音说“师兄,别来无恙。”
松云道人定睛看了好久,才发现说话的,居然就是那个哑巴青年。他不但是日军打扮,而且是日军军官打扮。
松云道人懵了。
青年,现在也是中年了,本名姓高桥,对松云道人还是很客气。告诉他,自己出身世家,酷爱中国道法。但是又知道中国人不喜欢日本人,所以不惜自残身体,并且装哑巴二十年,就为了学道。可是中国的道法太高深了,自己二十年所学,连皮毛都算不上。本想一直学下去的,但是开战了,他家族在日本很有地位,他不能不回去从军。如今日军陷入了险地,上峰让他们的部队救援。他看了作战地图,不是人力可以解救的。请师兄帮忙,用金银桥的方法把被困日军救出来。日后荣华富贵有的是。何况道家慈悲为怀,不能眼睁睁看着几万人死去吧。
松云道人很为难,说你也知道金银桥要备很多法器,大部分都要提前炼制。要不我给你列个单子,你准备齐了,七七四十九天,我包你成功。
高桥说没有时间了。当年师父说过,有一种金银桥十二个时辰就可以搭成。我不会,可是你会。
松云道人回答“不错,可是你也知道,那种金银桥救百十人还行,数万大军救不出来。”
高桥回答“能救出百十人就可以,那都是大日本的精华。”
松云道人忽然说“师弟,你要是能答应我重修道观,再拿一笔钱让我养老。我用禁法把几万人都给你救出来,如何?”
高桥非常激动“是那个吗?”
松云道人说“是。”
高桥连连点头“有劳师兄了。”
松云道人说“用禁法我可缺了大德,你不可食言。去找人吧。”
高桥命令“去捉36个中国人来。”
松云道人拦住“不行,这要自愿你不知道吗?”
高桥一咬牙,把手下兵丁聚合起来,用日语训话。一个个日军脸上都露出畏缩的表情。高桥连问几声没人回答,他的表情明显焦急起来。
一个军官上前一步,对高桥说了几句啊,高桥面露喜色。回头刚要说话,松云道人道“你们那有中国翻译之类的吧,我看准行。”
高桥听了这句话,觉得师兄真的是为自己着想,而且刚才自己的下属,也是提这个建议。于是一挥手,下属出去了、不一会带进来几十个中国人。
这是日本占领南京之后,精挑细选的亲日分子的子女。他们是从心底里认同日本的。这次是准备跟着日军到南方来,接管南方政权的。
高桥恭恭敬敬的向松云道人施了一礼,请他训话。松云道人说“你们主子被围了。只能靠我施法,迷了中国军队的眼才能逃出来。我施法呢,要36个自愿的人,自愿血肉成泥,我才能用他的魂魄迷了对方的眼。你的魂魄会随你主子的魂魄而去。信得过日本人的就站出来由我施法,信不过的我不勉强。”
没人站出来。
松云道人看看高桥,意思是我没办法了。高桥脸上闪过一丝杀气,但是立刻恢复平和。他指派了几个军官,把这些人分为几组,包括高桥自己在内,可是各种劝化,当然,劝化中也暗含着威胁。
两个多小时以后,凑齐了36个人。
在劝化的同时,高桥叫手下的士兵去准备。
36个人被带到村外树林边。那已经挖好了一个大坑,他们被命令趴进去,整整齐齐的一排。坑边的树上挂着刚刚砍下来的大木头,每根直径都有一尺左右,长有将近两米。通过滑轮挂在树上。
高桥一声吩咐,日军松开绳子,巨木落下来,砸在众人腰背上。几个人第一波就被砸死了。更多的是血肉模糊的。哭喊之声不绝于耳。最可笑的是,很多人喊的是“靖国神社再见。”
一下一下,很快他们都被砸成了肉泥,只有头部没动过。
高桥叫人把人头敛上来。松云道人自去做法。那些尸体就扔在坑里,日本人连填下土都不愿意。
施法很成功,是夜,忽然狂风四起。高桥大笑,松云道人跳到房上,准备最后一步做法,忽然村外枪声大作,中国军队杀来了。
高桥等人想抵抗,可是手足酸软,大部分被杀,几个被俘。高桥也受伤被俘了,一个中队就这么没了。
松云道人站出来,领头的中国军官认得他,刚才就是他在外面带路的。
当然带路的不是松云道人的肉身,是魂魄。松云道人魂魄离体,把中国军队引来。
松云道人要尽同门之谊,让高桥死也死个明白。他告诉高桥“我没骗你。就是忘了告诉你了。那36人的魂魄,如果被山神,土地所拘,那就会反噬。我也不知道,当汉奸会被山神,土地拘住啊。”说罢哈哈大笑。
同行的中国官兵不明白,松云道人把事情讲了一遍。最后说,如果不是那36个人心甘情愿的为日本人死。固然自己施法后,一样可以让日本人手足酸软,但是自己免不了被那些恶鬼带走。但是这些恶鬼一心一意的跟着日本人的魂魄走,那可就找不到自己了。
带队的营长问“道长你怎么知道他们会一心一意跟日本人走?”
松云道人说“我见过这种汉奸。弟弟让日本人打死了,哥哥被咱们捉住,还喊大日本万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