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
魏家二子,商业新贵。
最初的魏坪生进入病房时,面对病床上的中年,眼底只有厌恶和高高在上。
但现在他颓然低着头,第一次靠近病床。
掀开被子,那人的手臂,皮肤苍老,疤痕遍布,针孔,纹身还有残留,看起来很刺眼。
形容枯槁,不成样子。
衰老,有些凉,生机几乎快消散。
95年除夕夜后,魏坪生从未这样仔细端详过魏瑕。
所以,他也从不知道,这具骨头这些年到底扛着什么。
仪器声响尖锐,记忆追溯继续。
97年的11月天寒月份。
如今魏瑕身形消瘦,但意气风发。
小房间内,各类报刊摆放在面前。
骆丘晨报-《天海制药带来就业热潮》
东昌晚报-《改革开放新企业,新机遇》
都在报道天海集团,夸赞其为骆丘市提供大量就业岗位,增加纳税。
但其中一则报刊最引人注目。
上面是天海制药的广告,儿童成长钙片。
柳黄毛皱眉,眼眸凌厉。
“根据满汉他们传回来的消息,天海制药运送了大量化工品前往药厂。”
“这款钙片表面上可以补充元素,但实际上含有大量有毒添加,孩子吃了之后会成长畸形,同时会产生极大依赖性。”
“另外鱼仔那边也通过密码传递,目前打探到毒贩孙斌情妇周晓芳下落,对方准备沿骆丘市外三环国道抵达开新区。”
汇报声中,魏瑕盯着电视。
明星捧着钙片,竖起大拇指夸赞,他沉默思索,眼底开始出现焦急。
“不能让娃娃们长不大。”
“孩子是希望!”
他想到对方手段。
从港岛到医药公司,再到背后东南亚各国和贩毒集团。
天海制药影响力很大,这次显然有组织有预谋的毒害儿童!
片刻,魏瑕起身,沙哑声中前所未有的狠辣。
“黄毛,接下来,花钱雇佣三个杀手,在国道上袭杀毒枭孙斌和周晓芳。”
“告诉他们,这次目标是抢劫对方,杀人灭口!”
“之后我会以碰巧遇到名义,参与厮杀,救援。”
柳黄毛闻言神色焦灼,盯着魏瑕。
“老大,要不要提前告诉对方别动你,做做样子。”
“不然那些真正的杀手,通常很果断,你有可能......”
魏瑕眯眼,摇头,神情狠辣。
“必须真动手,才能进入天海!”
他不在意自己会不会遭遇什么。
柳黄毛开始安排,而魏瑕也按照之前计划,在正午抵达国道附近,开始跟随。
国道人烟稀少,但比高速安全。
毒贩孙斌带着情妇周晓芳停在半路开的很慢,远远看着一辆灰白色面包车开始靠近减速,魏瑕举起酒瓶,大口吞咽。
火辣感自口腔一路灼烧食道,抵达胃部。
魏瑕笑意癫狂,眼眸逐渐猩红。
下一刻。
砰!
剧烈撞击声响伴随金属在地面摩起大量火花。
面包车疯狂撞停孙斌桑塔纳。
车门拉开,三名手持砍刀杀手下车,狠辣拧开车门!
孙斌神情变了,掏出副驾手枪,扣动扳机。
火光迸射,一名杀手当场死亡,但另外两名亡命徒毫不在意,粗暴击碎车窗,挥刀砍下。
刀锋近在眼前,孙斌咬牙狰狞怒吼。
彼时魏瑕醉醺醺冲上前,宛若癫狂,扯开一名杀手,酒瓶狠辣对准杀手额头砸下。
“去尼玛的!”
“老孙,走!”
一名杀手见状,直接挥刀猛地刺向魏瑕侧腰!
血液喷溅,皮肉翻卷,伤痕触目惊心。
连捅两刀,两名杀手眼见出事,迅速上车逃离。
医院。
睁开眼,魏瑕虚弱看着,孙斌正带着周晓芳坐在一边,手里还提着盒饭。
见魏瑕醒来,孙斌拍着他肩膀,感动开口。
“小东,这次多亏你了。”
连他都没想到,这个骆丘市被当作棋子的小子,在那种情况下,居然敢用命救自己。
情妇周晓芳也神情复杂。
“两刀都在侧腰,好在对器官伤害不大。”
彼时孙斌放下盒饭,盯着魏瑕。
“你小子,好好养伤。”
“回头老子带你真正见见世面!”
缝合之后几天,魏瑕始终在病房,孙斌派来的人几乎二十四小时贴身照顾。
趁着伤口好了许多,魏瑕悄悄来到病房厕所,反锁门,之后取出刮胡刀片。
牙齿内被他强行塞进一枚微型定位器,是他偷运的索尼97年最新款。
同时,魏瑕咬着毛巾,盯上之前逐渐愈合的侧腰伤口。
刀片锋锐,狠狠划落!
嘶!
额头汗珠狂冒,魏瑕将窃听器放入血肉,之后拉扯棉线,用血肉挡住。
做完这一切,他疼得发抖,几乎昏厥。
身体太虚弱。
但伤口不能愈合,魏瑕只能不时拨开伤口血肉,用纱布掩盖,大口吞服抗生素,防止感染。
孙斌的确对魏瑕舍生忘死救援影响,带着魏瑕抵达天海药厂。
机器轰鸣声中,魏瑕咧嘴笑着,满眼贪婪。
“别小看这些玩意,都是市面上最好的东西合成的。”
“看起来是钙片,但吞了之后,保证你爽上天!”
孙斌大笑,拿着一片儿童钙片塞进魏瑕手里。
伤口撕裂的疼痛让魏瑕额头汗水再度渗出,但面上却露出癫狂,一口吞下钙片,似乎在品尝。
“好,这东西劲不小,不比摇丸差!”
原本仍带着忌惮,见状孙斌眯眼,逐渐放松,藏在暗中观察的光头刘强也笑,挥手。
几名隐隐围住魏瑕的黑手纷纷散开。
药厂参观很多,魏瑕大口喝酒,面色涨红,醉醺醺拍着孙斌。
“我去放个水。”
趁着去厕所的功夫,魏瑕眼底逐渐清明,用塑料包裹药物,小心翼翼再度放入牙齿内。
刚才的药,他没吞,还有一部分。
这份药品很重要,自己必须阻止该药泛滥!
侧腰疼到麻木,牙龈在渗血。
魏瑕艰难带出成品药,在外面吹风。
窃听器内记录声音隔着血肉纱布,很混乱。
还有医生在调整药厂配比。
“里面的咖啡因还需要调整,作用靶点在服用期间,会不停地受到物质刺激,相同的剂量很快就达不到一开始吸食的效果......”
“我建议继续加大药量,先提高成瘾性,放心,这些药物我们都研究过,有正规治疗作用,效果很隐蔽......”
魏瑕小心收录好,从血肉中挖出窃听器,和药丸仪器,趁着夜色扔到送煤车,送给马铁港。
彼时天色渐亮,从药厂返回,魏瑕虚弱近乎站不住。
柳黄毛咬牙,给魏瑕打了新抗生素。
之前皮肉撕裂伤痕因为经常持续被破坏,开始流脓,伤痕狰狞。
让柳黄毛几乎无法想象,老大到底忍着怎样的煎熬,在获得情报。
反而魏瑕没太在意,看着柳黄毛攥拳愤怒姿态,伸手虚弱拍着他肩膀。
清晨的骆丘市很热闹,许多人在上班,也有不少学生起床上学,有孩子提着早餐,也有孩子睡眼惺忪。
但他们都散发朝气。
魏瑕看着这些孩子,忽然笑了,嘴角扯动,伤口很疼。
“你们好啊。”
声音沙哑中又带几分尖锐,很难听。
两名结伴上学的孩子抬头看见的,是一张惨白的脸,疤痕遍布,眸子都是血丝。
很狰狞。
孩子吓得尖叫,迈开步子跑走。
晨光熹微,寒意料峭,阳光下跑动身影被渐渐拉长。
魏瑕看着孩子们,也低头看着自己。
侧腰伤痕没好,一瘸一拐。
面容枯瘦,不带血色,指甲很长,眼眶深陷。
像是不应该在这个世道出现,格格不入。
他只是笑着,旋即摇头。
柳黄毛心疼看着,那个狠辣果决的老大,笑的很快乐。
这样的笑他几乎没见过。
以后也没见过。
微博,抖音,头条弹幕出现。
[魏瑕之前安排的布局开始了,私下安插到毒贩集团中的人也开始传递情报]
[天海是毒贩背后大企业,势力驳杂,但现在,魏瑕已经开始靠近,接触,这场博弈已经开始]
[你们没发现吗?魏瑕很在意孩子,他现在做的一切,本该是缉毒警做的]
直播画面定格,晨曦金黄,散落一地。
孩子朝气蓬勃,肆意奔跑。
少年眼眶深陷,枯瘦如柴,苦笑,但眼底也有欣慰。
他在看着那些孩子。
那些代表新生和希望,生机勃勃,宛若野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