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
孙海洋站的很久,腰疼的厉害。
但他只是看着病床,平静。
直到病房门打开,新的面孔出现。
苍老,疲惫,衰弱。
是如今退休坐着轮椅的身影,也是昔日意气风发的骆丘缉毒大队队长。
马铁港。
推着他抵达的,则是新的缉毒大队队长,赵靖。
“现在魏瑕已经在完善虚构身份,准备摊牌了。”
听到孙海洋开口,马铁港眼神恍惚,想到96年那场火爆全城的案子。
业城毒贩案。
是的,也和魏瑕有关。
“魏瑕故意让我破案,原来是为了敲打光头,告诉他们魏家人还在。”
“这也是战书。”
病房其他人茫然看着,长子记忆追溯画面这一刻正式与马铁港记忆重合!
如今魏瑕回到骆丘市。
第一时间,魏瑕开始看着虚假身份,慢慢着手完善假身份细节。
那是他从火葬场记录中盗取的一份身份证明。
何小东,男,1978年出生,左踝骨畸形,1996年死亡。
指甲月牙白,遗传性卟啉病症状。
齿痕明显。
多次跟随母亲改嫁,性格乖戾。
左踝骨畸形是这个新身份最重要的一点特征。
魏瑕之前在火葬场曾用石膏倒模一比一复刻。
身份证十年自然磨损。
使用太久,黑白身份证边缘会出现磨损痕迹,魏瑕开始用砂纸摩擦身份证边缘。
遗传性卟啉病特征很明显。
连续二十天,魏瑕都在用煤油灯熏黑指缝,之后趁着夜色翻窗潜入中医院化验科,取走黄疸病人血液混合靛蓝色染料,在指甲上刻月牙白。
之后取得病理报告,伪装成遗传性卟啉病症状。
父亲曾经告诉自己,户籍科还有齿痕拓印痕迹,被火化后,将会炸裂两枚磨牙结构,魏瑕通过自制硼砂丸埋在假牙,造成不匹配结果。
从六月七日开始。
从最初手指,到之后喉咙嗓音,再到染回黑发。
之前那个飞扬跋扈的黄毛混混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性格乖戾的黑发男子。
带着混混和其他开发城区斗殴,似乎是要比狠,魏瑕抓起玻璃大口咀嚼,吞咽。
事实上全都是预先准备的特制物品。
这样也解释了魏瑕声音破损由来。
一切有迹可循。
这一刻,魏瑕化身何小东。
现在他身份背景是一个二十岁青年,因为母亲多次改嫁,离家出走的卟啉病人。
而现在,是96年八月。
黄毛正在汇报。
“大哥,摇头和其他毒都出现在业城了,业城本地混混全都是从光头手中拿到的货。”
看来对方已经在业城彻底铺开摊子。
魏瑕冷眼看着,指尖烟雾弥漫。
“开始。”
他翻出手机,拨通骆丘市缉毒大队队长马铁港电话,约见。
依旧是之前的巷子,马铁港看着如今黑发乖戾的魏瑕,调侃笑着。
“哟,换发型了?心情不错?”
魏瑕没在意,只是将来黄毛调查来的消息和盘托出,马铁港神色也愈发郑重。
“八月末,业城二道河子坊将会出现一场火灾。”
“之后秀春路,天河路黑赌坊就可以抓人了,里面全都是瘾君子。”
马铁港点头,随后有些迟疑。
“为什么这么卖力?缺钱?”
“之前那事怎么样了,用不用去戒毒所?”
魏瑕终于笑,嗓音沙哑。
“没必要,我这辈子就这样了。”
这一刻,马铁港难得有些愤怒。
“什么叫就这样,只要肯回头,什么时间都不算晚。”
他是真不忍心。
彼时黑发少年咧嘴,笑容复杂。
“不去了。”
“我没时间了。”
“吃喝玩乐有时间,学好没时间?”
马铁港絮絮叨叨,魏瑕只是转身,落寞离开。
他离开时其实还在说话,但没人听,只有记忆追溯记录下来。
“对不起,对不起…以后我会走向清白的。”
病房。
如今风烛残年的马铁港颤巍巍起身,赵靖搀扶着师傅,也听着沧桑复杂的声音响起。
“我那时候恨铁不成钢。”
“只觉得你是想坐山观虎斗,借着我们打掉对方,占据市场。”
“或者干脆是想利用我们威胁报仇,我从没想过你能靠着自己戒掉瘾。”
“那时候,你在我眼里,就是个自甘堕落的少年。”
他声音顿住,苍老眼眸盯着病床上的身影。
“是啊,你没时间,你妹妹魏俜灵还在,其他弟弟妹妹家里你还在担忧。”
“骆丘市毒贩还在关注你的市场销路,什么都压在你一个人身上啊。”
“你只是想要做完一切,再干干净净的赴死。”
“拿你的命,换回你的清白。”
“对吗?”
马铁港有些恍惚,终于闭眼。
抖音,弹幕同样震撼浮现。
[好恐怖的手段,魏瑕真疯了,现在他不仅仅是魏家长子,还是守护父亲和自己理想的疯子]
[宗族毁线索,业城丢衣服,一切线索都乱了,对方肯定猜到魏家还有人活着,而且,是个旗鼓相当的对手]
[还有魏俜灵没送走,但他已经开始布局,告诉对方,别追了,现在我来追,杀你们了!!!!]
新画面继续出现。
如今是96年八月,秋天了。
风刮起来很干燥,卷起大片黄沙,打的人脸疼。
魏瑕回家了,带着黑头发。
推开门,桌子上姥姥姥爷带着魏俜灵吃饭,饭菜看起来有些寒酸。
魏瑕扫了一眼桌子,没说话。
没有他的位置,也没有他的碗筷。
索性坐在老旧木沙发上,盯着魏俜灵吃饭,眼底有些恍惚。
最小的妹妹很可爱,只是吃饭的时候也不舍得放开姐姐的兔子玩偶。
那是她最后存在魏家的证据。
看起来有些形单影只。
尽管厌恶甚至有些害怕魏瑕,魏俜灵依旧拿着小勺子转头,像是鼓足勇气的祈求。
“我能不能见见哥哥姐姐,我想他们了。”
魏瑕冷着脸,平静摇头。
“不准。”
声音沙哑的像是一只聒噪的老鸦,吓了魏俜灵一跳。
程忠筷子一拍,怒斥魏瑕。
“家里什么时候由得你做主了?”
“你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打扮的和那些社会渣滓有什么区别?”
“你听你嗓子,抽烟喝酒,现在都废了!”
“你还像个孩子吗?哪个孩子像你一样文龙画虎!”
被怒斥良久,魏瑕无所谓的耸肩,忽然笑着。
“行啊,见见也行,姥爷,赶紧打电话把人叫来。”
“差点忘了,最近手头又没钱了,那三个被收养的家庭,是时候给我们点钱了。”
“姥爷快去打电话。”
看着这个魏家长子眼底贪婪和狂热,激动催促自己,程忠像是彻底死心,放下电话,眼底只剩下厌恶,浓烈的化不开。
妹妹魏俜灵幼小的眼眸首次出现恨意。
见姥爷收起电话,魏瑕似乎有些失望,也不在意,大口开始吃家人的剩饭。
现在这个时候。
那些已经离开的弟弟妹妹不能回来。
所以魏瑕愿意当恶人!
吃饱后再度离开。
如今他出现在魏坪生读书的学校外。
现在魏坪生被培养的很好,对商业很敏锐,很难被算计。
魏瑕故意请了一批人,碰瓷可怜人,黑心饭店,压榨员工等画面开始出现在魏坪生上学放学必经之路。
但这次魏坪生没有义愤填膺上去帮忙。
他只是复杂站在路边看着那些痛苦失声,看着那些绝望流泪。
之后在课堂上,当有老师问到理想,魏坪生声音逐渐坚定。
“报告老师,关于理想这篇作文我有新的想法,我见到了太多不公和坑骗,所以以后我要做一个良心企业家,帮助更多社会上弱势群体和可怜人。”
远远的,魏瑕看着,也在笑。
黄毛声音很轻,似乎带着叹息,远远看着教室内,笑容灿烂的魏坪生。
同学簇拥着魏坪政,老师给他发奖状。
“大哥,你弟弟活在阳光下。”
他有些羡慕,但看到大哥,又有些怜悯。
这里有人,过着地狱般的日子。
而他,亲眼见证。
魏瑕嗓子沙哑,遍体鳞伤,偏偏看着魏坪生,笑容灿烂,骄傲满意。
“他本就该活在阳光下。”
抖音。
一段视频迅速上到热搜。
那是24年于业城玻璃实业董事长魏坪生之前接受采访一段画面。
那时的魏坪生,西装得体,成熟稳重。
“企业文化?”
“实际上,本公司企业文化源于我小时候的一段经历。”
“在九几年时,我还在读书,曾经亲眼见证过许多被压榨的可怜人。”
“那些背负着家庭重担匍匐求生的人有多绝望,我就有多感触。”
“从那时候起,我要做的企业,就一定不能是压榨员工,欺压社会的企业。”
“生意人和企业家,最大的区别,是良心。”
主持人惊艳点头。
“没错,魏董事长这些年为社会做出的贡献有目共睹,的确称得上良心企业家。”
视频结束,视频底端评论顷刻间叠起。
[你哥哥在和毒贩对决厮杀,在这之前,他在默默为弟弟找到道路,让他具备发光点]
[魏瑕用心之久远,数十年前的铺垫,造就如今商界叱咤风云的新星]
[一个人的目光能长远到这样的地步]
这是很多人都记得一幕。
96年的六月底,魏瑕准备奔赴他和毒贩无形的战场,在离开前,他看着弟弟沐浴阳光,教育良好,被温暖呵护的样子,魏瑕笑的分外灿烂开心。
他已经很久没这么笑过了,眼瞳温和,咧嘴,和柳黄毛蹲坐不起眼的一角。
有个弹幕孤零零飘出。
[然后…..]
[他要去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