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薛甄珠和崔宝剑、崔志远三人约在了崔家附近的一家饭店。
“薛阿姨你好!”
“小崔你好!”
二人在崔宝剑的引荐下终于正式碰了面。他们互相不冷不热地打了个招呼,都打算先静观其变。
“甄珠啊,你快看看,你喜欢吃什么,随便点,这家的海米煨鹌鹑味道是不错的呀,你可以点一个尝尝。”崔宝剑看着薛甄珠的脸色,殷勤道。
薛甄珠便也笑着依崔宝剑的意思点了两个招牌菜,不卑不亢地把菜单递给了崔志远。
崔志远默默接过菜单。又点了几个崔宝剑平时爱吃的菜。
放下菜单,崔志远想了想,还是率先开口说道:“薛阿姨,我今天就是为着我爸爸给您的事情来的。我呢常年生活在国外,说话比较直白,我的工作就是解决问题,也不会那些七拐八绕的人情世故。我接下来的话,可能有一些得罪之处,需要您包含。”
“志远!”崔宝剑听见儿子话头不对,瞪着眼睛就要站起来。
薛甄珠不动声色地摁住崔宝剑:“小崔,你有话直说好了。”
“是这样,我去您的街坊邻居打听了一下,她们对您的评价……不太高。所以,我有些顾虑,您也知道,我家的家庭条件和您家还是有一些差距的,相信您也能理解我的担忧。”
崔志远知道他这话不好听,但还是硬着头皮说了出来。
“甄珠,不吃了,咱们走。”崔宝剑筷子一摔,起身就去拉薛甄珠的手。
听到儿子的话,崔宝剑心里发酸,眼圈泛红,果然人是老了不中用了,自己心爱的女子都护不住,儿子说这样难听的话,甄珠不知道要多么伤心。
“爸!”崔志远见状无奈地喊道。
“好了,宝剑,你先坐下。”薛甄珠轻轻拂开崔宝剑的手,重新坐定。
她低头喝了一口热茶,清了清嗓子。从容道:“小崔啊,我是真心喜欢你爸爸的,是真心实意想和你爸爸好好过日子,相伴终老的。不是贪图你家的条件的。”
崔宝剑闻言,眼睛亮晶晶地望着薛甄珠,满脸写着“俺也是”“俺也是”。
崔志远脸上则多了一丝不屑与防备,心想,什么爱不爱的,无非是上嘴皮子碰下嘴皮子罢了,又不能量化,又不用负责。
说什么不贪条件,不贪条件怎么选了有洋房的崔宝剑,怎么不选扫大街的王宝剑?
看着崔志远的表情,薛甄珠悠悠地说道:
“所以呢,宝剑,你儿子担心的,无非就是房产,咱们可以写个婚前财产协议,或者,如果小崔先生还是不放心的话,你们父子之间过户、赠与、遗嘱都好,怎么放心怎么办,这样可以吧?”
薛甄珠轻飘飘的话语有如一记重磅炸弹,炸得崔氏父子瞬间愣在当场。
崔志远想过无数种可能性,就是没有想过这一种,他抬头第一次正眼看了薛甄珠一眼,发现她的眼睛里全是坦然,里面古井无波,映出的全是自己的傲慢与偏见。
崔志远一时无言,心情十分复杂。
几个呼吸间,崔宝剑已经哭了,他觉得自己让薛甄珠受到了羞辱。
连他也不得不承认,薛甄珠的提议是个从根本上解决他儿子不同意这件事的法子。但终究还是太羞辱人了。
但是人活到他这个岁数,他只有儿子和甄珠了,他无法放弃任何一个,只能期盼儿子看在父子亲情的面子上为他让步,没有想到,此时让出这一步的是却自己的老来知心人:薛甄珠。
感动、内疚、无力,让他只是默默流泪,一时之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薛甄珠见状,抽了几张纸巾替崔宝剑擦眼泪,她轻声安慰道:“好了呀,宝剑,你哭什么呀,我不委屈的呀,咱们时间都不多了呀,开心一天就少一天了呀,咱们不哭……”
哄着哄着,她鼻子也有些发酸,崔叔叔忙抽了张纸巾,二人就这样互相擦着泪,哭着,笑着。
崔志远见此情景,心里也很不是滋味。他想了半天,最后憋出一句:“爸爸、薛阿姨,对不起。”
崔宝剑现在一个劲地靠在薛甄珠怀里,是看都懒得看这个不孝子一眼。最后还是薛甄珠吸了吸鼻子,重新冷静了下来。
她低头从包里掏出了一张罗子君替她写的赠与协议,递给了崔志远。
崔志远接过薄薄的一页纸,只看了一眼就呆住了,这薛阿姨居然不是在说漂亮话,竟然连赠与协议都拿来了。
“这……”
“甄珠,你这是做什么?!”崔宝剑上前看了一眼,也惊呼道。他知道一旦签了赠与协议,几乎就没有回转的余地了。
在崔宝剑心里,薛甄珠就是天上的月亮,他心里隐隐觉得自己要是没有这个洋房,是配不上薛甄珠的。
他心里怕极了薛甄珠会离开自己,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的快乐时光,他感觉自己已经完全离不开薛甄珠了。
“小崔,这个是我大女儿替我写的,她是个律师。你看一下,要是没问题,现在你们两个就可以签。要是不放心呢,你也可以找其他律师帮你看看。”
薛甄珠眼神安抚了一下激动的崔宝剑,冷声冲崔志远说道。
赠与合同条款简单,崔志远这样的高材生一字一句地看完,没有任何问题。
见崔志远没有说话,薛甄珠递上一支笔,崔志远想了想,还是接过笔在接受赠与的一方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和证件号码。
签完之后,崔志远不敢看薛甄珠,只是转头看了一眼爸爸,只见崔宝剑哼了一声转过头,委屈巴巴地看着薛甄珠。
“来宝剑,你也签。”薛甄珠见父子俩一副扭捏的样子,干脆好人做到底,从小崔手里抽出合同和笔又递给老崔。
崔宝剑又要哭。
“好了,不许哭了。”薛甄珠严肃道。
崔宝剑在薛甄珠的催促下,签了字。崔志远拿到签完字的赠与合同书,一时无言。
”小崔,我大概知道你去打听我,街坊邻居会怎么说我。我一无所有,一手带大了两个娇滴滴的女儿,像你们这种家庭,是无法理解我们这种小人物的辛酸的,能体体面面地不争不抢,谁愿意去扮出一副又争又抢的丑态?”
崔志远闻言若有所思,只听薛甄珠接着说道:
“坦率地讲,如果我今天依然一无所有,我不敢说我是不是会这么坦然地让老崔把房子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