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易航的喉结滚动着,新生皮肤下的喉管仍残留着灼烧幻痛。绿发人影踏着花瓣走来,他的发丝如浸染了晨露的翡翠丝绦,每一缕都流淌着莹润的光泽,眉眼间流转的神态恰似春水初融,连指尖萦绕的微光都带着安抚人心的温度。残影周身浮动着细碎的绿色光斑,那些锐如钢针的花瓣在触及他衣角的瞬间,竟化作荧光蝴蝶四散纷飞。
“你的神经突触还在高频震颤。”人影抬起食指,杨易航感觉自己如沐春风“这是第几次看见核爆了?三次?还是五次?”他的声音轻柔的像是浸在陈年普洱中的丝绸。
“我……”杨易航垂眸看向自己的手臂,明明刚刚还漆黑如炭,现在却已完好如初,连之前在岩壁里划的裂痕都已消失不见“我之前从来没见过……”
“那你的长辈们呢?”
“他们也没见过……”
“这样啊。”那人忽然轻笑,衣服下摆无风自动,露出腰间别着的青铜铃铛“那就好。”
他的指尖掠过杨易航左肩的伤疤,淡绿色的愈合力突然加剧,杨易航在那股力量下顿时感觉感官被放大数倍,甚至能听见细胞重新排列的细微声响。
“你是谁?”杨易航想要伸手抓住他的手臂,手指却从来者的身体穿过去了——那根本不是生命体。
“你不该出现在这的,不过是纯阳之体,倒也说得过去。”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未等回答,绿发人已拂袖转身:“跟我来。”
花海随着他的步伐裂开通道,露出深处水晶般的巨大花苞。杨易航踉跄跟上,发现每片花瓣都映着不同的残影——燃烧的油井、海洋中沸腾的核潜艇、平流层坠落的太空城残骸……
“这是什么东西?”杨易航盯着花瓣上的景象,那画面比世界上最好的电影特效还要逼真。
“是我当年留下的记忆锚点。”绿发人指尖抚过花瓣,画面定格在冰川消融的极寒之地“战争持续了七小时二十二分钟,足够让地球生态链断裂七次。”
“我见过这个人!”杨易航俯身看向自己脚边的花,那上面映照的人正是之前在幻境踩碎自己手臂的男子“他到底是……”
“艾罗特.卡斯帝奥。”绿发人轻微挥动右手,那片花瓣便腾空而起,在半空中爆开,化作的粉末逐渐组成了那个人的轮廓“FRS的首脑,在战争中租借‘战争机器’赚钱。你运气不错,要是在那时见到了他的脸,是会被灭口的。”
“虽然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但现在也有FRS啊……”
“是吗?看来卡斯帝奥还活着呀……没关系,一会再让你忘掉就好了。”
“再……”
绿发人带着杨易航来到水晶花苞之下,抬手轻抚花苞的外壁,瞬间,花苞散发出柔和的光芒,光芒中似有无数光影闪烁:“摸摸看。”
杨易航疑惑的伸出手,在他的手指轻轻触碰到花苞的那一刻,无数本不该存在于世的场景突然如走马灯一般浮现在他的脑海之中。
繁华都市在瞬间沦为废墟,高耸入云的摩天大楼像纸糊的一般轰然倒塌,扬起遮天蔽日的烟尘;大地被撕裂开巨大的口子,炽热的岩浆从中滚滚涌出,所到之处一切化为灰烬;遮天蔽日的蝗虫群呼啸而过,将大片大片的庄稼啃食殆尽,饿殍遍野,惨不忍睹……
这些场景让杨易航的心脏猛地揪紧,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他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双手不自觉地颤抖着,说出了一个极其可怕的名字:“第三次……世界大战……”
绿发人微微颔首,翡翠色长发无风自动,他抬手,那些映着战争残影的叶片便化作荧光消散,只余下星屑般的粉尘在空中流转:这是冰山一角。”
“当年我跪在环形山口时,掌心贴着的地面温度有七百摄氏度。”他转身看向杨易航,春水般的眸子里沉淀着化不开的疲惫“辐射尘把天空染成橙红色,像极了你现在看到的晚霞。”
杨易航顺着他的视线望去,花海上空悬浮的光尘正在模拟核爆后的黄昏。那些珍珠母贝光泽的花瓣此刻泛着病态的橘红,令他想起溶洞里沸腾的血池。
“您为什么选择遗忘?”话一出口杨易航就愣住了,仿佛有某种力量在引导他发问。左肩的伤疤突然发烫,新生皮肤下流动的翡翠灵力泛起涟漪。
绿发人的指尖掠过腰间青铜铃铛,清脆的声响惊起栖息在花丛中的荧光蝶:“你知道创伤后应激障碍患者的大脑机制吗?”他的发丝拂过杨易航额角,带来雨后竹林般的清新气息“当痛苦超过承受阈值,海马体会选择性封闭记忆通道——我不过是请莱恩哈特帮全人类做了同样的事。”
“你是初代大贤者——重楼!”杨易航突然想起之前禄树给自己讲过的故事,曾经那个为李子舒再塑手臂的人的特征与眼前人完全吻合。
但不知为何,传说级驱妖师重楼这个人仿佛在某一天突然消失了,有人猜测他在闭关修行,有人猜测他已经死了……
然而这些说法都不对。
水晶花苞突然迸发柔光,重楼的本体随着花苞的绽放出现在杨易航眼前,他低着头,面目看不清楚,看起来仿佛陷入了永恒的沉睡,他的身体上面攀爬着无数类似草丝的东西,仔细一看竟是从心口延伸出,一直埋没进地里的绿色血管,杨易航甚至还可以看到里面流淌的泛着微光的血液。
“这就是代价。”绿发人指尖轻触沉睡者的眉心,山脉突然传来雷鸣般的脉动“重楼将自身化作地脉核心,用灵力重构生态循环。而你们现在呼吸的每一口空气,都来自于他。”
杨易航的指尖触碰到那些绿色血管的瞬间,海量信息再次如洪水般涌入脑海。他看见重楼跪在环形山口割开双腕,翡翠色血液渗入焦土,辐射云在灵力冲刷下化作甘霖;看见极地冰川在灵脉滋养下重新凝结,北极熊幼崽从光粒中诞生……
“这些草丝……在抽取你的生命?”杨易航触电般缩回手,新生皮肤下的翡翠纹路突然刺痛。
绿发残影轻抚水晶花苞,沉睡的重楼突然抬起右手。晶化的指尖渗出光粒,在空中凝成北极狐幼崽的虚影:“不是抽取,是循环。”小兽亲昵地蹭着杨易航的手背,化作光尘消散在花海中“每修复一个物种,我的记忆就会缺损一分。三百年来,我早已分不清自己是重楼,还是地脉本身——唯有将记忆镌刻在身边,才能时刻提醒自己是在为何而坚持。”
“这颗星球早就枯萎了……你修复了万物,又让他们遗忘……”
“遗忘是最温柔的慈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