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11月29日凌晨02时06分左右,一颗陨石坠落在河南南阳、漯河、驻马店、信阳等地,当时我爷爷睡得正香,天空一声巨响,将他从床上炸起。
我爷爷心中咯噔一下,披上小袄,拉开吱呀吱呀的木门,走到院中看了看,除了天空中那声巨响别无异样。紧接着,隔壁邻居的灯也随之亮起。半夜两点,整个村庄的夜灯被这声巨响点燃,醒来的左邻右舍陷入讨论之中。不过,我当时睡得死,第二天早上听他们讲起时方知此事。
这事儿当时在我们那里引发了一场“寻宝热潮”,我舅爷听说了这事之后连夜从广东赶回来加入了这场热潮之中,村里闲居在家的老人妇女甚至儿童同志都倾巢出动,一时间村里的小学甚至有几天无学生前去上学,气的年过半百的女校长站在村口骂寻宝的人是“不学无术”。那几天,直到夜里还是灯火通明,到处是拿着手电筒黑压压寻宝的人。其实,很多地方已经被很多人走过,但每个人都想要亲自再走一遍,老人们拿着手电筒在地上想要找着些“价值连城的碎片”,遇到反光的物件便要捡起来拿到手心里看一看。一时间,村里的麦田等庄稼都受到了来自各方人民不同程度上的践踏。
在将近一个月之后,该事件以村委会连续播报了几星期的“反寻宝公告”为尾巴彻底结束,当然,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大部分人的无功而返。说也奇了怪,陨石降落一个月了,没听说有人找到一丝陨石的痕迹,连那声巨响人们仿佛也将要忘记。
这天晚上,夜初盖住大地,我爷爷披上老棉袄去看看东地的麦苗出的怎么样。他从最初便没有加入这场寻宝热潮,只是在放羊的时候会偶尔检查一下四周的情况。我爷爷想的很简单,我爸在电话里说陨石落到地面上会砸出一个坑来,砸出坑的话那多明显?那不早被人摸了去?哪能轮得到他?我爷爷从不相信天上会掉馅饼,自然也不相信天上会掉下宝藏。
那个晚上,风刮得厉害,爷爷紧了紧领口,一头扎入越来越深的黑暗中,像往常一样穿过了小树林,走过黄尘铺就的土路,然后在分岔口处左转,此时路两边的田地已经高出了人头,地与路之间是六七十度的土坡。小路蜿蜿蜒蜒,土坡也随着路弯弯绕绕。
爷爷一个人,没有什么话要讲,正裹着棉袄走着,风中传来一声马的嘶鸣。这声马叫声音不大,但太突然了,爷爷已经有二三十年没有在当地见过马了,突然的一声马叫让他怔在了原地,怀疑是耳朵出了错,但突然的,又一声马叫,这一声,同样有点闷闷的,但比上一声更清晰,更明亮,好像......也更愤怒,对!马的声音里夹杂着一股怒气。
爷爷确信那匹马就在前方,禁不住笑了起来,向前加快了脚步。爷爷没养过马,但家里的牛养了半辈子,爷爷想起他年轻时驯服牛犊的英姿,牲畜嘛,都一个道理。
爷爷绕过一个弯,又一声马叫,更清晰了,更明亮了,更愤怒了!但目光直到前方一个开阔的十字路口里,连根马毛都没瞧着儿。爷爷眯着眼,顾不上风了,听着马鸣声的来源。呼呼的风里,他好像听到了疾驰的马蹄声,紧接着马鸣一声接着一声,好像停不下来了,一直地叫唤,但你就是看不见它在哪儿。爷爷放低了身子,一双老手弓着架在耳朵上。一时马鸣如水涌入耳蜗,马鸣声越来越大,越来越清,还听得出中间的换气儿,但是,那声音好像与爷爷间隔着什么东西,让那声音变得闷、厚。
这是谁家的马呢?中间隔的什么呢?爷爷的耳朵里此时并行播放着此时的马鸣和他印象中清晰无隔的马鸣,是什么能让牲畜的叫声发生这样的变化......忽然间,爷爷反应了过来,这种变化,像是他在牛屋的土墙外听牛的哞叫,就是这样,音调中每个高低变化都听的清,但就是声音发闷。
那声音,应该是从地下传来的吧,但是怎么会,怎么会感觉离的又这么近,仿佛大地是个薄层,马就在薄层的另一边。
爷爷心中有点发毛,又想起旧社会土匪惯用的伎俩,也学着把耳朵贴在了地上,贴在地上后,马鸣和马蹄声更大了,而且是越来越大。此时的爷爷横爬在路中央,声音好像在右前方土坡上的方位。爷爷越听越觉得奇怪,那一声声马鸣与连绵不断的蹄子声由深及浅,越来越近……
爷爷把头转到土坡这边,注视着那个方向,声音还是越来越大,而且越来越乱,但是听得出来只有一匹马。一匹马,没人撵,你跑那么急干什么?
声音太大了,太乱了,这匹马像是想要钻出什么束缚,爷爷站起来收起了耳朵,这下,耳朵不用贴着地也听得出方位了。
爷爷眯着眼盯着那个土坡,入冬了,土坡上附着一层矮矮的荒草。爷爷盯着有点入了神,慢慢的,好像有点光亮从土坡中间透了出来。
而后,土坡慢慢被撕开了一道大裂缝,煞白的光芒从中透出,裂缝越来越大,光亮越射越多,声音在裂缝破开之后一下子变得清晰,一只白到发亮的马蹄子从中探出,然后是斜歪着的马嘴,接着是马头、鬃毛、半截身子和另一只腿——迫不及待的、一只白玉般发亮的马从土坡中钻了出来!
爷爷脑中一片空白,忘记了风,忘记了冷,也忘记了害怕,眼中、脑中、心中只有这匹发光的白马。
马儿从土中一跃而出,马蹄稳稳地落在瓷实的地上,摔出清脆的响儿。挺立在那里,光芒四射,而后甩了甩后蹄,大步向前方奔去,沿着土路疾驰,不再鸣叫,风中只有重重的马蹄声和一个目瞪口呆站在那里的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