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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已经打定主意弄死夏守忠,那便没什么好犹豫的了。

戴权沉吟片刻,沉声说道:“请恕老奴斗胆,敢问娘娘,移驾他处这主意,是娘娘自己想的,还是有人说与娘娘的?”

胡皇后一愣,问道:“这有什么区别吗?戴大监有话,不妨直言。”

“回禀娘娘,移驾这主意,若是娘娘自个的,那便没什么好说的。”

说至此处,戴权顿了顿,吊足了胡皇后的胃口,才慢悠悠的接着往下说。

“这主意若是旁人给娘娘出的,那事情可就大了,请恕老奴斗胆揣测,今夜这场大火,该不会就是此人放的吧?

他的目的是放火引发混乱,然后借着移驾别处的缘由,把娘娘拐带到一处隐秘之地,至于接下来他要做什么,老奴,老奴实在不忍心往下想,也不敢往下想......”

说至此处,戴权突然跪倒在胡皇后面前,哽咽道:“先帝刚刚殡天,老奴没了主子,皇后娘娘,您可千万不能出事啊,呜呜呜,老奴,老奴就只有您一个主子了啊!”

戴权这几句话,句句都说在胡皇后的心坎上,怎么想怎么有道理。

至于夏守忠,胡皇后怎么看,都觉得戴权说得对。

夏守忠肯定是得了她爹胡玄机的命令,而且绝对不是为了教训她这么简单。

今晚又是放火,又是移宫,阵仗这么大,如果只是为了教训她,那这代价未免也太大了些。

想至此处,胡皇后只觉浑身冰凉,难道,难道......

以前她知道她爹是个狠人,但没想到会这么狠,竟然连亲生女儿都不放过。

胡皇后苦涩一笑,她也是自幼饱读史书的,史书里那些血迹斑斑的文字记载,此时一一浮现在她的眼前。

王莽连杀三子,

汉文帝一夜杀四子,

李隆基一日杀三子,

都说虎毒不食子,可人一旦被权力腐蚀,便什么儿女亲情也不顾了。

和上面那些狠人比起来,她爹胡玄机杀一个女儿,呵呵,算个屁啊!

想至此处,胡皇后深吸一口气,看着跪伏在地的戴权,问道:“戴大监,本宫能信任你吗?”

戴权一愣,心说你能不能换句词儿,这句话只能是皇帝陛下,我真正的主子才能说。

让胡皇后换词儿,很明显不现实,戴权决定自己换词儿,反正不能说他对李崇说的那句话,因为会玷污了他对李崇的忠诚。

“娘娘,先帝去了,您是老奴唯一的主子,如果您都不信任老奴了,呜呜呜,老奴还活个什么劲儿啊!”

说至此处,戴权老泪纵横,哽咽道:“等先帝下葬以后,呜呜呜,老奴就去给先帝守陵。”

这几句话说的,胡皇后眼圈也红了,不管人还是事,就怕对比,就怕反差。

在胡皇后看来,她爹要杀她,伺候了她二十多年的心腹太监要害她,而眼前这位戴权,本来不是她的奴婢,却对她忠心耿耿,怎能不让人感动落泪呢?

胡皇后点点头,道:“好奴婢,本宫收下你了。”

戴权以头抵地,连连叩首,道:“娘娘如天之德,厚待老奴,老奴愿为娘娘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戴权那额头,在钟粹宫的时候便磕了个稀巴烂,在来坤宁宫之前,他特地敷了一层厚厚的粉。

反正大晚上的,烛火昏暗,也看不清楚,糊弄过去就行了。

没想到在坤宁宫,又给胡皇后磕了几个响头,原本已经结痂的伤口,‘哗’的一下又破开了。

顿时血流如注,胡皇后脚下的地砖,都被洇湿了一大块。

胡皇后一看,眉尖轻扬,额头都磕烂了,果然够忠心,心里对戴权的好感度,又蹭蹭蹭往上疯涨。

再说夏守忠,他站在那里,看着眼前这一幕,整个人直接傻了。

我是谁?

我在哪?

这他娘的,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夏守忠虽然没搞清楚状况,但有一件事他看明白了,那就是戴权这个老阉狗在害他,而且还在和他争宠。

夏守忠心说,你主子死了,我主子没死啊,你嫉妒我,就来抢我主子,要点脸行吗?

他也急了,连忙跪倒在胡皇后脚边,道:“娘娘,您别听他胡沁,老奴跟了您二十多年,对您和相爷一直忠心耿耿......”

夏守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在这个时候提起胡玄机,他以为他提起胡玄机,皇后娘娘会有所忌惮,没料到却适得其反。

胡皇后柳眉倒竖,伸出玉葱般的手指,指着夏守忠,斥骂道:“闭嘴!本宫不想再看见你,更不想再听你说一个字!”

只能说,在胡皇后有了垂帘听政的想法,起了鸩杀太子的念头,打算扶持李崇登上皇位的时候,她就已经开始不信任她爹胡玄机,以及她爹的心腹,也是她的心腹太监夏守忠了。

不信任的种子一旦种下,迟早有一天会长成参天巨树,而今夜,便是这株大树开花结果的时候。

此时此刻,在胡皇后眼中,夏守忠连呼吸都是错的,更何况你还敢开口说话。

夏守忠服侍胡皇后二十多年,还从未被这样斥骂过,他不敢对胡皇后怎么样,只能将满腔怒火发泄到戴权身上。

反正你主子已经死了,那么你,也去死吧!

夏守忠不管不顾冲到戴权面前,拳头像雨点一样落在戴权身上。

当着胡皇后的面,夏守忠说打就打,只能说此人平日作风,确实跋扈到了极点。

而戴权跪伏在地,任凭夏守忠如何殴打,他都如泥塑石刻一般,仍旧一动不动。

此时的夏守忠,已经被愤怒冲昏头脑,他似乎忘了,戴权的主子是死了,但人家现在有了新主子,就是胡皇后。

你当着胡皇后的面,打胡皇后刚招揽的奴婢,你这哪里是打戴权,分明是在打胡皇后的脸啊!

果然,胡皇后被气的面若寒霜,蛾眉倒竖,浑身抖个不停,带动身前丰盈之物上下起伏,场面蔚为壮观。

“你,你,夏守忠,你放肆!”胡皇后被气得说话都有些结巴。

见自己说话,夏守忠仍不停手,胡皇后登时火冒三丈。

“戴大监,还手啊,你是死人吗?”

胡皇后话音未落,只听戴权应声道:“老奴遵旨。”

紧接着,戴权依旧跪在那里,连身子都没站起来,只是伸出一只手,迎着夏守忠砸来的拳头,轻轻挥了过去。

只听“哎呦”几声痛呼,接着又是“咔咔”几声骨头被折断的声音,刚才还不可一世的夏守忠,仅仅两三个照面,便被卸了两条胳膊。

胡皇后杏眼圆睁,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这时候,她依稀记起很多年前,有一次她和懿贵妃,还有冯昭仪,陪着先帝在湖上泛舟的时候,先帝曾经顺嘴提过一句,说戴权是大内第一高手。

当时她没往心里去,现在,她是真的往心里去了。

“戴大监,刚才你为什么不还手?”胡皇后目露疑惑。

“回禀娘娘,夏公公是娘娘身边的人,没有娘娘的允许,老奴不敢擅动。”

“你就不怕被他打死?”

“禀娘娘,老奴也怕死,但生死事小,忠贞是大,没有娘娘的命令,老奴宁死也不敢动。”

胡皇后直接惊了!

这样忠心耿耿,甚至傻到脑袋缺根筋的好奴婢,她平生仅此一见。

“戴大监,你很好,本宫很满意。”

当真好没道理,在戴权身上,胡皇后竟然感受到了一种久违的安全感。

就像小时候,她和弟弟跟着父亲读书,看着父亲那宽厚的背影,脸上露出纯真的微笑。

说来很可笑,这种安全感,在她的丈夫元和帝身上,她都没有感受到,却是在一个太监身上感受到了。

只能说,造化是真的,很会弄人啊!

胡皇后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戴权,眼神渐渐变得温柔,她伸手扶起戴权,抬头看着他那血肉模糊的额头,只觉一阵心疼。

“戴大监,本宫的坤宁宫首领太监,往后也由你兼着吧,本宫,本宫离不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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