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渐浓,奴隶市场的喧嚣声逐渐减弱。
“不行,时候不早了,我们分头去找,快一点!”
奴隶市场很大,孟德目视来来往往的交易,不少客人已经牵着他们精心挑选的商品就要离去,有些担忧。
“是,”典韦凝重道:“这边鱼龙混杂,大人您当心。”
典韦向市场的另一头快步跑去。
孟德独自行走在孩童区,四处张望、到处打听,却一无所获。
询问完角落里最后一个摊贩,孟德是真的没辙了。
突然,一把短剑从背后冷不丁地伸过来,夹在了他的脖子上。
随之而来的还有女人的低喝声。
“把东西还给我!”
剑锋冰凉的触感让孟德措手不及。
……女刺客!
趁典韦离开之际发难,难道是议会的人蓄谋已久?
不对,若真是刺杀,她直接动手就行了。
她说,要归还什么东西?难道……
孟德微微转头,尝试转身看过去,身后女人毫不留情,手上的剑立刻握紧了一些。
孟德的脖子被割出一点血,向身上衣物渗去。
“别动!”
“你这个家伙,居然指使小孩儿偷女人的东西,真是下贱!”
孟德不敢多言,感觉剑鞘顶了一下自己的后腰。
“快把香囊递给我!”
这下,孟德终于明白过来了。
身后应该就是那个香囊的主人。
听她的口气,小阿斯塔应该也在她手上。
掌握墨家机关的女子,这个人到底是什么来历?
了解了对方的蛛丝马迹,孟德觉得自己心中底气足了几分,出言问道:
“敢问这位夫人,如何称呼?”
女人娇喝道:“关你什么事?速速交出香囊,饶你不死!”
孟德深吸一口气,久违地使用汉语念出:
“墨家之道,兼爱、非攻、尚贤也。”
果然,听到这话之后,身后女人明显愣住了。
“……你是汉人?”
孟德用手轻轻摘下脖子边的利剑,缓缓转过身来。
他看着面前这个女人,轻笑道:“正是。”
她生得眉目清秀,一头乌黑的头发高高束起,身着黑色紧身劲装。
除了手上的短剑,腰间还悬着几柄匕首,十足的刺客打扮。
此刻她的瞳孔微微收缩,显然被孟德方才的回答惊到了。
这分明是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少女!
是某疏忽了,习惯性地管女人叫夫人……
“某叫做曹操,字孟德。”
孟德恭敬地问道:“姑娘莫非是某位西域使者之后?”
对方警惕道:“怎么?你是我那洞房不成、恼羞成怒的夫君,派来追杀我的吗?”
“啊?万万没有此事!”
孟德有些尴尬,连忙解释自己的来历:
“某因机缘巧合来到此处,现在是大马士革市的官员。”
“我不管你是干什么的,先把东西还给我!”
见姑娘语气明显变软,孟德连忙从怀里掏出香囊和包包一并交还给她,并解释道:
“这里面的墨家机关实在精妙,放心,我没有打开窥探。”
姑娘仔细查看了一番,香囊完好如初,确实如孟德所说。
不过看向他的眼神还是充满了防备,她不想与过去有太多的纠缠。
“家里孩童调皮,一时之间犯了错误……”
孟德恳切地请求道:“可否将那孩子还给我?”
“好吧,你跟我来。”
姑娘领着孟德,快步向市场南方走去。
奴隶市场最南方的角落里,有几个低矮的平房。
没人带路的话,只会认为那里早已废弃。
路上,孟德耳朵灵敏,听到有商贩在窃窃私语议论:“黑寡妇竟然带男人回家了!”
“铁树开花?真是稀奇呀……嘻嘻!”
黑寡妇?
这个绰号挺有意思。
这么一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竟然说她是寡妇?
还是说……她擅长制造寡妇?
姑娘的听力丝毫不比孟德差,转头对那个嘴碎的人比了一个友好的手势:
“等着,我马上来撕烂你的嘴!”
那人听后嬉皮笑脸,看来他们之间对此种谩骂早已习以为常。
来到姑娘的平房,这里虽然残破,却打扫得很整洁。
屋内空间不大,刚刚好够姑娘一个人居住。
房屋中央,小阿斯塔被绳索被吊了起来,屁股上有好几道红手印。
显然刚刚被打不久。
孟德连忙上前放下孩子,轻声安慰。
姑娘嗤之以鼻:“不是说汉人讲究礼义廉耻吗,你是怎么教育孩子的?还让他偷东西?”
孟德一时语塞。
如果强调这孩子不是自己养的,恐怕又要与她解释半天。
他只好满脸赔笑,承认都是自己的不是。
安慰好孩子,孟德环视不大的房间。
摇曳的烛火中,他忽然注意到墙角柜子上竟有一个小小的香炉,供奉着两个牌位。
孟德定睛看向牌位上的汉字,顿时一股电流划过他的身体。
这姑娘……竟然是他的后人!
客居罗马,孟德居然再次见到大汉的祭拜习俗,内心的激动之情溢于言表。
他按照传统礼仪,规规矩矩地叩拜牌位上的二人,并上了三炷香。
姑娘默默地看着孟德的一举一动,似乎就是要印证什么。
她低声问道:“你,果然认识牌位上的两个人吗?”
「汉西域通使,甘英。」
「汉定远侯,班超。」
“祖父说,我是这位英雄甘英的后代,让我尽可能保留甘这个姓氏……”
“他还说,旁边的那位班超是比甘英更厉害的英雄,要求我一起祭拜。”
孟德长叹一声:“你的祖父说的一点也没错……”
班超投笔从戎,仅率36人收服西域,后屡次击退匈奴。
甘英受班超之命,千里出使大秦,正是到达了两人脚下的安条克城。
孟德说起他们的故事,一时之间把自己此时的情景也代入了进去,竟有些动情。
“原来他们是这样的英雄,可我现在……”
姑娘低头,有些沮丧。
孟德正有疑问:“冒昧问一下姑娘的名讳,以及,你为什么会居住在这里?”
奴隶市场中,人命被明码标价,到处都是恶心的勾当。
大汉杰出外交家的子孙竟然独自隐居在这样的地方,是怎么回事?
姑娘捋了捋头发:“我叫甘宁,他们都叫我黑寡妇。”
“因为我是一名职业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