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小妹、吕范及朱然闻言,一脸茫然。
张玄内心却是无比震撼。
他深知那八个字的含义,这不就是在暗示,此张玄已非彼张玄了吗?
子鱼非鱼,化用《庄子》中“子非鱼,安知鱼之乐”,徐氏的言下之意,是说你这条鱼,已不是原来那条。
白马非马,源自《公孙龙子・白马论》,白马不等同于马,徐氏正是借此表明,你这匹白马,并非原来那匹。
这般暗示,几乎等同于直接点明,他穿越者的身份!
他注视着徐氏,神色凝重,嘴巴微张,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徐氏小嘴一抿,携着孙小妹,转身离开。
呆呆望着她们远去的身影,张玄惊魂甫定,脑海中快速闪过史书里有关徐氏的记载。
徐氏的舅舅吴范,字文则,会稽上虞人,精研历数,长于卜卦,闻名于郡中,被荐举为有道。
徐氏父亲早亡,自幼随母亲寄住在舅舅家,不久后,其母病逝。
吴范喜其聪明伶俐,便教以占卜之术。
她天赋极佳,深研此道,竟青出于蓝。
孙策横扫江东之时,吴范前来投奔。
孙策久闻其名,便让三弟孙翊,娶了吴范的外甥女徐氏。
孙翊,字叔弼,孙坚第三子,勇猛强悍、果敢刚毅,颇有孙策的风范,深得孙策喜爱。
建安五年,孙策临终前,张昭等人推荐孙翊为继承者,接管江东。
孙策将孙权与孙翊反复比较,犹疑不决,遂请吴范卜上一卦。
卦象显示,孙翊更佳。
孙策宣布,将江东交托孙翊。
次日,徐氏却突然闯入孙策的病房。
此时,孙策正向众将官交代后事。
她言语郑重,指出舅舅卜卦之时,身怀私心,导致卦象不准。
孙策惊愕不已,命她当场占卜。
卦象显示,孙权更适合接管江东。
吴范伏地求饶。
孙策顿时醒悟,当即改命孙权为江东之主。
自此,孙权对她极为尊崇,孙翊却与她的关系,更为恶劣,对她的占卜之术,不再相信。
建安八年,年仅二十的孙翊,以偏将军领丹阳太守。
孙翊严厉暴躁,时常责难下属,徐氏多次责备劝说,孙翊不为所动。
次年,丹阳郡诸位县令长一起宴请孙翊。
徐氏占卜后,大惊,卦象不佳,是为大凶之卦,力劝孙翊千万不要赴宴。
孙翊不听。
丹阳郡郡丞戴员,大都督督兵妫览,多次遭受孙翊责骂,心怀怨恨,密谋叛变。
他们买通了孙翊的亲卫边鸿,在晚宴结束时,跟随孙翊出门送客,从背后刺杀了他。
戴员妫览控制了丹阳郡,秘密派人北上,联系扬州刺史刘馥,欲献上丹阳,投降曹操。
妫览贪图徐氏美色,逼迫她顺从。
徐氏假意道:“待晦日祭祀后,才能除去丧服。”
妫览深知此女占卜极准,只好听从。
徐氏秘密派人找到孙翊生前的亲信孙高、傅婴等二十人,召至身边。
晦日,徐氏设祭后,除了丧服,焚香沐浴,脸上并无哀容。
妫览暗中观察,就不再怀疑。
徐氏安排妥当,便出门拜见妫览。
妫览刚刚回拜下去,预先埋伏的孙高和傅婴冲出来,将妫览砍杀身亡,余者则出门杀了戴员。
随后,徐氏穿回丧服,用他们的首级祭祀孙翊。
徐氏命孙高和傅婴掌控丹阳,并快马向孙权禀告。
孙权闻讯大惊,亲自前来丹阳,稳定局势,并派堂兄孙瑜为丹阳太守,镇守宛陵。
之后,孙权接徐氏回吴县居住,对她敬若神明,极为信任,遇到难以决断之事,孙权必让她先占卜,再作定夺。
“元杰!”
耳边响起一声暴喝,张玄猛然回过神来。
吕范一脸怒色:“发什么呆!刚才为何不向夫人解释,你早就同意这移居方案了?”
张玄故作惊慌:“你们尚且惧怕夫人,我哪敢说话?”
吕范一拍案几,正欲责骂,朱然伸手阻止。
朱然道:“此事已了,元杰请回吧。”
张玄走后,吕范恨声道:“这个张玄,胆小怕事,呆头呆脑,一点也不像张纮!”
“真不知郡主为何会看上他!”
朱然望着张玄离去的方向,叹道:“非也,此子大奸似忠,心机深沉,连仲谋都非常忌惮,绝非常人。”
吕范满脸惊讶:“不是吧,那该如何是好?”
“此子不除,我心不安!”
朱然脸色阴冷。
吕范叹道:“此子有郡主相护,我们无计可施。”
闻言,朱然眼睛一亮。
郡主?
江东士族,一直觊觎郡主,都想与孙氏联姻。
孙权多次和他谈及此事,极为苦恼。
孙权花了多年,才平衡好四大士族的关系,若将郡主许配其中一家,必然打破平衡,引发政局动荡,故而极力拖延。
但四大士族不肯罢休,想尽办法,以达成目的。
想到这儿,朱然嘴角泛出一丝冷笑。
若借今日之事,大做文章,说张玄孙小妹已私定终身,那四大士族,岂会放过张玄?
吕范大声叫好,此举可离间张玄与四大家族的关系,甚至可借刀杀人。
毕竟,无论何时,桃色新闻的杀伤力,都不容小觑。
“子衡兄,事不宜迟,速挑五十名能言善辩的下属。”
“你我一同教他们一套说辞,让他们到坊间传播。”
......
张府。
王朗向张玄追问事情的经过。
刚才在郡守府门口,他被卫兵阻拦在外。
张玄毫无隐瞒,如实相告。
王朗听后,满脸愕然。
他回忆起,自己站在郡守府门口时,曾看到一顶舆轿进入府中,没想到竟是徐氏所乘。
他久闻徐氏之名,却从未谋面。
他不禁暗想,若能请徐氏为自己占卜前程,那该多好!
随后,王朗嘴里念叨着“子鱼非鱼,白马非马”,这是什么意思?
想了许久,不解其意,遂询问张玄。
张玄两手一摊:“先生才学过人,尚不理解,我又怎知其意?”
真会不知道?
那徐氏为何对他说?
王朗的脸上,密布疑惑。
这时,护卫前来禀报,陆氏急邀张玄,到府中相聚。
王朗十分惊讶,问道:“陆氏为何邀你?和徐氏有关吗?”
张玄也一头雾水。
他快马加鞭赶到陆府,陆绩已在门口等候。
陆绩,字公纪,原庐江太守陆康的幼子,乃陆逊的堂叔。
他容貌雄壮,博学多才,被孙权任命为奏曹掾。
因自小有脚疾,行动不便,孙权前往柴桑时,便留他协助管理吴县。
张玄急忙下马,上前搀扶陆绩:“公纪叔父,你怎能亲自出门迎接?这可折煞小辈了。”
陆绩笑道:“元杰,你如今可是风云人物,自当出门迎接。”
张玄惊愕:“公纪叔父,何出此言?”
“哈哈,进府再说。”
正堂内,宾主坐落。
陆绩神色一正:“元杰,今日郡主为你大闹郡守府,吴县无人不知。坊间传言,你与郡主早已私定终身,此事当真?”
张玄惊讶不已,连忙矢口否认。
“空穴来风,未必无因。顾、朱、张等家族,已派人相邀陆氏,共商应对之策。”
张玄神色立刻凝重起来。
自己当下尚在江东,若江东士族视他为敌,将横生诸多掣肘。
即便日后离开江东,不惧江东士族,但父母及弟弟还在,万一江东士族迁怒于家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