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玄命魏续留在府邸,自己则与王朗快马直奔郡守府。
郡守府前的街道,人山人海。
民众本就因战事忧心忡忡、人心惶惶,听闻郡主带人攻打郡守府,震惊之余又满怀好奇,纷纷赶来围观。
张玄王朗只得下马牵行。
欲速则不达。
“元杰兄!”
张玄抬头,见朱据、顾穆、陆瑁、张温等小伙伴在前面招手。
他心中一喜,赶忙上前,让他们派人照看马匹。
朱据一脸得意:“元杰兄,你来的正好,快看看小妹如何教训吕范!他竟敢欺负你,驱散张府私兵,这不是找死吗?”
张玄心里一动,他方才还在思量,孙小妹如何这么快便得知消息?
必然是四大士族告知。
四大士族消息灵通,郡守府发生的事情,他们很快便能知晓。
“是你们通知小妹的?”
陆瑁神气十足:“当然,我们得知后,就马上告诉小妹。”
张玄哭笑不得,这帮小子,唯恐天下不乱是吗?
不过心里还是有些感动。
这些兄弟,见他有事,便出手相助。
他望向郡守府门口,士兵正与孙小妹的侍婢对峙,喊声不断,乱作一团,遂问道:“什么情况?”
张温道:“小妹带人到府门,要吕范出来答话,对吕范的解释不满意,就下令攻击,郡守府的士兵在门口抵挡。”
张玄摇头,这个孙小妹,就是任性妄为,郡守府也敢攻击。
若给她几千兵马,只怕她敢渡江去攻打许都。
他瞪了众人一眼:“你们为何不去劝阻?”
朱据等人面面相觑。
为何要劝阻?
孙氏的事,他们乐意冷眼旁观,心里还盼着孙小妹把事闹大,最好杀了吕范。
张玄见他们神情便知所想,暗自摇头,难怪孙权一直打压江东士族。
不是一路人,难有一条心。
看着前面密密麻麻的人群,张玄发愁,怎么挤过去?
朱据见状,命家丁开路。
那些家丁,欺负民众最拿手了。
他们挥舞刀剑,高声呼喝,如狼似虎,前面的人吓得纷纷闪避。
前方,瞬间出现一条通道。
府门前打斗双方,听到动静,都不禁停手观望。
张玄飞奔到郡守府前。
孙小妹骑在马上,手持长剑,身披鱼鳞甲,在阳光下闪烁着清冷的光芒。
一百余名身穿戎装的侍婢,刀剑并举,在她身前摆出战斗阵型。
吕范朱然站在郡守府前,周围都是士兵。
不少士兵已经挂彩,而侍婢们毫发无伤。
显然,这些士兵只敢防御,不敢反击。
张玄跑到孙小妹身旁,道:“小妹,别胡闹,快下马!”
孙小妹怒气冲冲:“他们竟敢欺负你!不行,今日必须教训他们!”
说罢,长剑一指,欲下令攻击。
张玄喝道:“停!你还嫌不够乱吗?马上下来!”
孙小妹一愣。
从小到大,这小子在她面前都是唯唯诺诺的,今日怎这么冲,吃药了?
她转过头,正欲斥责,目光撞上张玄那坚定且不容置疑的眼神。
她心中莫名一颤。
眼前熟悉的人,竟散发出从未见过的男子气概,让她不想抗拒。
她收起剑,跳下马。
吕范见状,苍白的脸上泛起惊喜,大声叫道:“恭请郡主进府!”
张玄说道:“这点小事,好好说不行吗?非要动刀动枪,闹得全城轰动,进府说!”
孙小妹避开他的目光,大步朝郡守府走去。
张玄紧随其后。
郡守府,正堂。
吕范恭请孙小妹入座,道:“郡主,有什么事派人吩咐即可,何须大动干戈?”
孙小妹冷哼一声:“你们为何要驱散张府的私兵?”
吕范不敢答话,求救的目光,投向朱然。
朱然道:“吴县乃江东治所,极为重要,将军派我来吴县,就是要保护此城的安全。”
“如今曹军欲犯江东,吴县人心惶惶,突然出现的外人,会加剧民众的恐慌。因而让张府这七百个荆州人,暂且移居秣陵。”
孙小妹冷笑:“别拿兄长压我,也别讲大道理,本郡主不听!吴县谁不知道,张玄的事,便是本郡主的事!你们驱散张府私兵,本郡主绝不答应!”
吕范低下头,伸手抹了抹额上的汗水,这鬼天气,冬天还这么热。
朱然道:“此乃郡守府政令,请郡主不要插手。”
“本郡主就要插手!”
朱然昂首:“恕难从命!”
孙小妹满脸怒火,瞪了朱然一眼。
朱然出自丹阳士族,且与孙权关系密切,她尽管刁蛮,并不愚蠢,知道自己不能将他怎样。
只能挑软柿子捏了。
她拔出长剑,指向吕范,喝道:“你是太守,确定与本郡主为敌?”
吕范大惊失色,倒退三步,眼角的余光,忽然瞥到张玄,如见到救命稻草,慌忙道:“元杰,你是同意这些荆州人暂居秣陵的,快劝劝郡主!”
张玄转过头,不予理会。
没错,之前自己是同意,但那是不知道你们的阴谋,如今知道了,当然不会同意。
朱然见状,眉头一皱。
张玄竟不出言劝说?难道,是他唆摆郡主来闹事的?
这小子,太阴险了,表面答应,却在背后搞小动作!
必须去信仲谋,告他一状!
他拱手道:“为了吴县的安全,唯有得罪郡主了,相信将军必能谅解。郡主,请回吧!”
孙小妹大怒,手持长剑,便欲冲上去。
“小妹,停手!”
突然,身后传来一道冰冷的声音。
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侵犯的冷意,令人心神一凛。
张玄回头,见一名二十来岁的年轻女子,站在门口。
她身姿修长,面如霜雪,眸若寒星。
长发如瀑,梳着简洁发髻,髻上仅插一支梅花白玉簪,素雅高贵。
一袭白袍,如一株傲立雪中的寒梅。
孙小妹一见,立刻抛开手中长剑,飞跑过去,一把抱住那女子。
随后满脸委屈,梨花带雨:“三嫂,他们欺负我,呜呜...”
三嫂?
张玄大惊,眼前这位女子,便是那位神秘的占卜大师,孙翊的遗孀徐氏?
建安九年,徐氏从丹阳来到吴县,一直深居简出。
张玄早闻其名,也经常听孙小妹说起她,却始终无缘相见。
此刻一见,只觉她周身笼罩着一层寒意,与凡尘俗世,格格不入。
吕范、朱然快步上前行礼,垂首收腰。
他们久在官场,深知江东有两个人绝对不能得罪,一个是孙权,另一个便是眼前的徐氏。
别看朱然仗着与孙权关系密切,连孙小妹都不放在眼里,站在徐氏面前,却大气都不敢出。
只因这名女子,深得孙权尊崇,江东诸多事情,孙权都会请她占卜,然后才下决定。
她一句话,就能让人平步青云,也能让人坠入深渊。
徐氏面无表情,冷冷扫视吕范朱然一眼,声音清冽威严:“收回成命,此事作罢!”
吕范朱然齐声答应,连辩解的心思都不敢有。
孙小妹破涕为笑:“三嫂,还是你最疼小妹,嘻嘻。”
徐氏的目光,落在孙小妹脸上,眼中闪过一丝柔和,但转瞬即逝,嗔怪道:“整天闹事,动刀动枪,以后谁敢娶你?”
说罢,有意无意瞟了张玄一眼。
孙小妹望向张玄:“谁敢不娶?”
张玄连忙低下头,心中一阵慌乱,怎又扯上我了?
徐氏嘴角上扬,噙着一丝笑意,随即面色一凝,注视着张玄,问道:“你便是元杰?”
张玄快步上前,躬身行礼,语气恭敬:“正是,元杰见过夫人。”
徐氏双眸一合一开,闪出两道寒光。
张玄全身一颤,如掉进冰窟窿,连呼吸都为之一滞。
良久,徐氏冷冷道:“子鱼非鱼,白马非马!”
张玄一听,心里顿时掀起惊涛骇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