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坐落。
张玄问道:“魏将军,十年前你于徐州降曹,然后随他转战河北,就算没功劳也有苦劳,为何会流落到江东?”
魏续心头一震,暗自警惕:“此人是谁?为何对我的过往了如指掌?”
他问道:“敢问公子是...”
“在下张玄,字元杰,徐州广陵人,家父乃东吴长史张纮。”
原来是张纮之子,魏续暗自松了口气。
他在徐州多年,自然听过张纮之名,建安五年时,两人还在许都见过几面。
他拱手道:“原来是子纲兄的公子,失敬!日后公子见到子纲兄,请代文修问好。”
张玄暗自诧异,此人竟与父亲有旧?
他趁势说道:“文修叔父,唤我元杰即可。叔父,你为何流落江东?孙权已派兵围剿,不久后定会剿灭江东山越,你这点兵马,恐怕在劫难逃。”
魏续神色黯然。
若有得选择,他又怎会落到这般田地?
他抬眼凝视张玄,这年轻人眼神清澈,满脸真诚。
他阅人无数,深知这种人,要么为人忠厚,要么大奸似忠。
张玄明白他的顾虑,说道:“文修叔父,家父重情重义,你必知晓,所谓有其父必有其子,我岂会差异太多?你如今处境堪虞,何不坦诚相告,或许我能助你,化解危机。”
魏续思忖片刻,似乎除了相信他,别无他法,心中瞬间有了决定,便将来历,细细道来。
他出生于荆州义阳魏氏,魏氏在当地并不是大族,饱受其他大族欺凌,他自小便立志要闯出一番事业,光耀门楣。
十六岁时,他在荆南学艺,与金奇拜入同一师门,成为师兄弟。
金奇出自江东丹阳郡歙县(今安徽黄山)土族,家境殷实,被家族送至荆州学艺。
后来,魏续回到家里,因他母亲与吕布母亲乃族中姐妹,他便带着三百部曲,前往兖州投靠吕布。
建安三年,吕布在下邳被围时,他在宋宪、侯成的胁迫下,投降了曹操,并跟随曹操平定河北。
他与宋宪、侯成,都被曹操视为不忠不义之人,难堪大用,曹军的将官也极力排挤,慢慢便被边缘化,没了带兵立功的机会。
建安十年,他被派遣在许都外围协防,因粮饷不足,纵容士兵在颍川抢掠。
那时,许都留守荀彧,出自颍川大族,收到家族的告状,便禀告曹丕,欲治魏续之罪。
魏续得到消息,不敢停留,立刻带着部曲,逃往荆州。
刘表疑心极重,担心他另有所图,不肯接纳,他只好隐居家乡。
他也曾去长沙找过族弟魏延,但魏延只是一个低级军官,郁郁不得志,也无法收留他。
他只好在家乡招募部曲,日夜操练,准备东山再起。
年初,金奇派人联系他,邀他去江东相助。此时,金奇已是丹阳歙县山越宗帅,麾下有万户之众。
他还没来得及做决定,就得知曹操即将南征荆州的消息,担心曹操来了会找他算账,便安排一千部曲,分批前往江东。
抵达江东后,金奇正与吴军交战,他们无法前往歙县,便在天目山占据一块地盘,安顿下来。
金奇兵败后,向北逃窜,本打算前往天目山与他会合,奈何追兵紧迫,贸然前往,只会引狼入室,便逃到了阳岱山。
他得知消息,便率部前来救援。
吴军蒋钦有一万兵马,他自知不敌,便意图突袭蒋钦的中军营寨,若能成功,吴军群龙无首,必然败退。
说到此处,魏续看着张玄,道:“你们不是前往乌程吗,为何突然出现在我军身后?”
张玄道:“你派人窥视,引起我的警觉,我故意放了你们的探子,实则派人暗中跟踪,了解情况。我与蒋钦有旧,故而前来相救。”
“若你不派人窥视,我不知情况,便会前往乌程,那你们便成功了。”
魏续苦笑,阳岱山突然出现一支军队,怎么可能不派人去了解情况?
想不到弄巧成拙。
事到如今,后悔也于事无补,还是想想如何善后吧。
他看向张玄,问道:“元杰,你认识文长?”
“不认识。”
张玄毫不犹豫。
魏续一怔,心中顿生疑虑。
这小子竟不认识魏延,那方才为何提及,还知晓自己与魏延的关系?
张玄也不隐瞒,将自己的图谋,和盘托出。
魏续满脸惊愕,过了许久才回过神来。
“你是说,曹操会被孙权刘备打败?”
张玄肯定道:“正是!”
魏续大笑:“绝无可能!你没见过曹操,不知他的厉害,这也情有可原。依我看,曹操用兵如神,世间难寻敌手!”
曹操的军事才能,别人只是听闻,而他可是亲眼所见,亲身经历。
当年,吕布那般勇猛,却被曹操在兖州、濮阳、徐州接连击败,最终命丧白门楼。
当初,袁绍坐拥冀州、青州、并州和幽州等四个州的地盘,拥有精兵十二万,还是在官渡被仅两万兵力的曹操击败。
至于豫州袁术、徐州陶谦等人,更是不值一提。
如今,曹操乘胜南下,孙权刘备那区区几万兵马,根本不是曹操的敌手。
张玄看出他的疑虑,淡然一笑:“文修叔父,曹操虽强,并非不可战胜。你如今走投无路,不如跟我去吴县休整,只需等三个月。”
“三个月内,若收到曹操战败的消息,你就跟我前往长沙,如何?”
魏续低头沉思,这办法不错,能避开眼前危机,若曹操攻入江东,自己还有时间做打算。
但是,万一曹操败了呢?
他抬头看向张玄,没好气地说:“我听文长说,长沙太守韩玄有三万兵马。即便我带人跟着你,也不足千人,这点兵力,就想夺取长沙?简直痴人说梦!”
张玄不以为意,这是事实,当日王朗和陆逊,也是这么认为。
然而,张玄深知,堡垒最容易从内部被攻破,长沙有猛将黄忠镇守,强攻难以取胜,只可智取。
“长沙太守韩玄,性情暴躁,心胸狭隘,多疑善妒,轻于杀戮,目光短浅,在长沙极不得人心,将士及民众皆十分不满。”
“我们只需几十人前往,拉拢一些将士,稍微煽动,激起民愤,便可取而代之。”
尽管张玄说得轻松,魏续却全然不信,谋取一郡,哪有这般容易?
不过,他对张玄的分析,很是佩服,此子人在江东,却把长沙郡及太守韩玄的情况,摸得如此清楚。
身处乱世,眼光最关重要,好的选择,便已成功了大半。
自己如今走投无路,若曹操攻下江东,都不知该何去何从,暂且信他,也算是缓兵之计。
若这小子眼光真这么准,能预判曹操兵败,那将来跟他去荆南,或许是自己此生最后的机会。
他半生漂泊,一心创一番事业,却屡屡受挫。这次机会降临,无疑是黑暗中的曙光。
想到这儿,魏续道:“好,元杰,我愿追随你左右!”
张玄大喜,他心里明白魏续嘴上虽答应,内心却未必信服,不过没关系,给他些时间,魏续必会死心塌地。
魏续又道:“元杰,你眼下兵力明显不足,让我去五峰尖劝说金奇,让他带着麾下兵马,一起追随你,如何?”
魏续料想张玄必会答应。
张玄如今没有部曲,若金奇带着五六千兵马来投,实力大增,将来前往长沙,来个内外夹击,胜算更大。
如此一来,既解决了金奇当下的危机,又保留了自己和金奇的实力,一举两得。
乱世中,保留了实力,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岂料,张玄摇摇头:“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