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荷吹响了口哨,不一会儿,一灰一黑两只大鹰便盘桓在王氏府邸上空。
大鹰长得雄赳赳、气昂昂的,瞧起来帅气无比。
这是苏世与谢淮两人分别给她的信鸟,就算山长水远,他们也不会断了联系。
人与人的相聚与离别,如同浮萍般聚了又散。
可小荷还是不习惯,她好不容易才有了朋友,她想他们好,想他们平安,想一直一直相互为伴、快乐无忧。
大鹰平素由徐阿香养着,白天里就放它们出去伪装野鸟闲逛,夜里就到阿香这里大吃特吃。
所以养得油光水滑,透着一股子机灵劲儿。
小荷害怕它俩被不明真相的卫队射杀,赶紧举起手引,将两只鸟引来她的这处。
她提前准备了一点肉,先拿出来喂了两个小家伙,小家伙也不怕她,踩着肉就撕着吃了起来。
小荷趁机取出两封信来——
给苏世的一封绑在灰色大鹰腿上,一边绑一边道,“小灰,若是你能说话就好了,教他好好保重身体、注意安全。不要以后弄成个残废了,还要虎子帮忙养老。”
小荷絮絮叨叨的,其实她都已经打定主意了,以后苏世若真出了事,她就和虎子一道给苏世养老。
她生产之时,苏世为了给她祈福,又是被天道反噬磋磨了一遍,身体已经大不如前了。
而后的两年多,苏世既是陪伴她,也是在休整自己的身体。
小荷感念苏世付出,无论苏世愿不愿意,她和虎子都会一生都做他的后盾。
而另一封,则绑在黑色大鹰的腿上,“把信给张文渊的时候,叼叼他裤腿,叫他考完赶紧回家。”
小荷其实觉得,如果实在考不过,也不要太过勉强。
这世上参加科举的学子这么多,考上举人进士的万里挑一,考不上还不是一样地活。
说实话,她真的想张文渊了,这些年他带孩子比苏世带得好多了,好得她都有点张文渊依赖症了。
小荷也担心,张文渊因为害怕一直带孩,干脆不回来了。
故而在信的最后补了一句:盼归,非为使佐育稚子,实另有所念。
意思就是:你快回来吧,绝不是想你帮忙带孩子,只是……想念而已。
两只大鹰吃完,又绕着她蹭蹭手,扇扇翅膀飞走了。
小荷看向远方,期盼着能早日收到两位的回信。
……………………
另一边,林蕴回到王氏庄园西边,比起一腔愤怒,更多的是恐惧。
那梁氏的情况比她想得更加严峻,对方摆明了就是来跟她打擂台、抢饭碗。
对方的人比林氏更多,对方族长比她更加狡诈,更可怕的是,对方的能力很可能也比他们强。
不然不会江南外族身份,将云朔调查得如此清楚。
连林家情况,亦莫得一清二楚。
对方就是有备而来。
琉璃灯罩蕴出澄澄的光,云母璧影屏上锦园春景栩栩如生,这是王氏庄园里无比典雅尊贵的房间。
初初住进来的兴奋,那被沧州军尊为座上宾的得意,早已化为乌有。
林蕴抬眼,看到乌木桌案上写好的那叠札记,那是她昨夜熬了整整一个晚上所写。
上面密密麻麻,是整个云朔世家、豪强、商户的各类详细信息。
她昨晚写得几欲吐血,才生生熬成了这本札记,准备明日敬献给将军。
她执起札记,准备一撕了之——
正在这个时候,弟弟林远恰好过来,目眦欲裂地赶紧抢过那本札记,“姐,你这是作甚?”
少年刚刚忙完一日,跟着沧州军属官们清理了不少世家财务,没想到一回来就看见自家姐姐情绪不对劲。
“这本写得不够好,撕了重新写过。”林蕴蹙着眉,心头想着札记的重重不完美。
比如世家家谱还有一些疏漏,每个人的形貌特征还没有描述清楚,甚至她还可以将每个人的画像画上去……
她想做到尽善尽美,才能打败东边的那群人。
“你怎么知道不够好,姐姐,你已经够拼命了!”见林蕴想抢,林远赶紧制住她。
“远儿,这是我们林家翻身最好的机会!”林蕴抬眼,一双美目铮铮然发亮,“咱们俩要扬眉吐气,夺回我俩的一切,决不能让那对豺狼夫妻如意!”
那对豺狼夫妻,指的就是她那入赘的父亲,与所娶的继室。
外公和母亲死后,父亲夺走了他们所有的财产,继母败坏林蕴名声,将林蕴嫁给了思远城的一快死的病秧子;又陷害林远,令其被京城四门学扫地出门。
姐弟俩深恨这对夫妇,若不是这身血液不能抽干,他们一点也不愿再与那个薄情寡义的男人扯上一丁点关系。
这次跟随将军回到云朔,很大程度上,也是为了衣锦还乡,狠狠去踩云朔那对豺狼夫妇的脸!
林远心知姐姐陷入了魔障之中,她的责任感实在是太重了,于是脑子一转,“姐,我这有个法子。”
“咱们既是被将军奉为了座上宾,就绝不会亏待咱们。”林远分析道,“你把这本札记先献上,如有疏漏,再不断上供补充。”
“这般既增加了见到将军的机会,又能得知目前云朔各势力的情况。”
“姐,你是知晓的,摸清将军的喜好,多在上位者面前露脸,比起献上一本完美的死物更加重要。”
林蕴深深呼吸,脑子分析着林远之言。
是的,远儿说得对。
很多时候比起更有才华之人,上位者更需要自己更喜欢的人。
只有多与太守府那边联系,他们才能摸清将军的需要与喜好,并且献上更多的东西。
她林蕴不止有云朔世家的消息,她还有更多!
其实她所求一点也不多,她只要去沧州,只要去了沧州,就能为远儿谋一个职务、一个前途。
“远儿,你在那边,一定要好好表现,讨好属官大人们。”林蕴这才偃旗息鼓,不忘嘱咐林远。
林远见姐姐终于冷静下来,清秀眉眼笑出了点点笑纹:“好姐姐,远儿定然不负使命。”
林蕴见林远重回开朗,不由心底一酸。
她心中想起了再度见到远儿的时候——
原本清秀单纯的少年骨瘦如柴、破衣褴褛,双脚连草鞋都没有,肿得都溃烂了。
见到林蕴,朝她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林蕴才发现,小小的少年竟然缺了几颗大牙,那是在四门学中被人打的。
那可恶的继母,买通了四门学中的人,诬陷远儿作弊,令他被赶出四门学不说,又抢了他的浑身钱财。
远儿一路乞讨,躲过了无数灾祸,才挣扎着到了思远城。
从那一刻起,她就发誓,再不会放过那对夫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