殡仪馆地下二层的走廊像一条冰封的食管，江临渊的作战靴碾碎地面霜花，发出细碎的呻吟。他握着手电筒照向冷库铁门，光束扫过门锁时突然顿住——三枚冰晶呈等边三角形嵌在锁孔周围，折射出的蓝光与青铜火机上的浮雕纹路如出一辙。
“江队，死者体温报告。“傅雪深的声音从背后传来，白大褂衣角扫过结霜的管道，发出金属刮擦般的声响。他递来的平板电脑屏幕泛着青灰色冷光，“三十七度二，死亡时间却显示在七十二小时前。“
江临渊的指尖在屏幕上划过，那些波动的体温曲线突然扭曲成子宫收缩的胎动监测图。他猛地抬头，看见傅雪深的琥珀听诊器正在渗出冰水，坠落的液滴在地面凝固成微缩的产科手术钳形状。
“仪器故障？“他的右手按在配枪上，左手战术匕首已经挑开冷库门锁。冰晶碎屑崩落的瞬间，一股混着茉莉花香的腐臭扑面而来。
冷库中央的解剖台覆盖着厚厚的冰层，七具女尸以分娩姿势仰卧，隆起的腹部透明如琥珀。傅雪深用戴着双层手套的手指轻叩冰面，冻结在尸体子宫里的青铜火机突然亮起幽蓝火焰。
“活体保存技术。“他的助听器发出尖锐蜂鸣，“零下七度恒温，配合抗凝血剂维持细胞活性。“冰层下的火机燃料舱清晰可见，淡黄色液体中悬浮着胚胎状絮状物。
江临渊的太阳穴突突跳动。战术腰封的金属扣刺入皮肤，疼痛让他短暂清醒。三年前的记忆碎片突然闪回：燃烧的产房，傅雪深身下蔓延的血泊，以及那支自动点燃的青铜火机如何引燃了整座医院的供氧系统。
“江队该看看这个。“傅雪深突然掀开第三具尸体的冰盖，腐烂的手指插入死者口腔。当他拔出时，指尖粘着一枚沾满冰碴的警徽——编号正是江临渊三年前被收回的旧警号。
解剖台的冰层突然炸裂。江临渊向后跃开时，看见自己的倒影在四散飞溅的冰片中分裂：一个穿着染血的助产士制服，一个正用产科钳夹起燃烧的警徽，第三个的双手正缓缓掐住傅雪深的脖颈。
“尸体温度传感器显示，“傅雪深的声音带着机械般的平静，“她们死亡瞬间的体温都曾达到四十二度。“他扯开尸体的上衣，焦黑的乳房上烙着数字“7“，“和您当年在火场中的体温记录完全相同。“
江临渊的配枪突然脱手坠地。枪管撞击冰面的声响中，他听见战术腰封里的录音机自动播放：
“患者出现代偿性妊娠反应......“
“注射7毫升胎盘素......“
玻璃培养皿碎裂声与婴儿啼哭重叠炸响。
冷库的照明系统开始频闪。在明暗交替的间隙，江临渊看见傅雪深的影子正从地面剥离——那影子穿着警服，左手虎口处有和他一模一样的烟疤。当灯光再次亮起时，所有尸体腹中的青铜火机同时爆燃，冰层下的胚胎状物质开始剧烈抽搐。
“温度是最大的谎言。“傅雪深摘掉右手的乳胶手套，露出布满冻疮的手掌。他在冰面上呵出一口白气，雾气凝结成产科医院的结构图，“就像您始终坚信，三年前是自己把妻子推出了火场。“
江临渊的瞳孔骤然收缩。记忆如冰锥刺入大脑：燃烧的产房里，分明是傅雪深将他推向安全通道，而自己的双手正死死攥着那支青铜火机。火机燃料舱里晃动的根本不是煤油，而是淡黄色的羊水。
冷库深处突然传来液压门开启的轰鸣。江临渊转身时，看见第七具尸体正从冰棺中坐起，腐烂的子宫里插着微型温度计，汞柱在负七度的环境里诡异地指向四十二度。尸体右手握着的助产士日志哗啦翻动，泛黄的纸页间滑落出一张精神鉴定报告：
患者姓名：江临渊
诊断结果：妊娠期替身综合征
病征描述：将自身器官认知为亡妻子宫的延伸
傅雪深的铂金袖扣突然滚落到江临渊脚边。当他弯腰拾取时，袖扣表面映出两个正在融合的身影——一个穿着警服，一个套着助产士手术袍。更可怕的是，冰面上所有尸体的倒影都变成了江临渊不同时期的模样：警校毕业典礼、火场救援现场、精神病院拘束床......
“您听见了吗？“傅雪深腐烂的右手按在江临渊胸口，“冰晶生长的声音。“他的指尖刺透警服，在皮肤上刻出渗血的产科手术切口形状，“那是胎儿在寻找回家的路。“
江临渊的太阳穴突然迸裂般剧痛。战术腰封自动弹开，藏在夹层里的抗凝血剂药瓶滚落冰面。药液渗出的刹那，整个冷库的冰层开始沸腾，无数胚胎状冰晶从裂缝中钻出，在空中组成三年前火灾现场的全息投影：
浓烟中，真正的傅雪深正将最后一支胎盘素注入江临渊颈动脉。而本该昏迷的江临渊突然睁眼，用产科钳刺穿了法医的子宫。燃烧的青铜火机坠地瞬间，两人身影在爆炸中融为一体。
冰风暴吞没视野的刹那，江临渊听见七个自己同时嘶吼。配枪不知何时回到手中，子弹击碎傅雪深助听器的瞬间，禁锢在琥珀中的飞蛾振翅而出。燃烧的翅膀掠过尸体腹中的青铜火机，冷库在爆燃中化作巨大的子宫，冰晶从所有孔隙疯狂滋长。
当特警队破门而入时，只看见江临渊跪在冰棺前，正在用产科钳从自己腹腔取出冰冻的胎儿。那团冰晶包裹的血肉中，一枚警徽正在幽蓝火焰中缓缓旋转。傅雪深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欢迎回家，江队。现在我们是完整的共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