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只在阵中观瞧,等真和孙悟空对垒,陆源才明白其中深浅。
孙悟空只四尺高低,但金箍棒足有丈二长短,碗口粗细。
此番挥舞,陆源目光如电,却只能看到漫天棍影,孙悟空的身子竟是全隐在棍影之下,若有似无。
更别说这泼猴滔天巨力,每一棒都势大力沉,砸的陆源双手发麻。
可下界三年,陆源信力加身,又补充了一道精魄,此时也正是印证功力之时。
只见他身后虚影显现,出现头顶独角的大蛇,正是陆源下界时所降服的邛笮大蛇,有划地为江之能。
此刻精魄加身,陆源膂力大涨,和猴王斗了个你来我往。
“好手段!”
孙悟空赞叹一声,拔下猴毛,又想故技重施。
所赖他身形瘦小,潜藏在棍影之下本就看不真切,这一记纵身跃至陆源身后,举棒就打。
一击落下,陆源左臂登时齐根而断,落在地上。
孙悟空刚想出声言明输赢,却见陆源手臂断裂处光滑如镜,周身虚影显现,竟是一头文着七色斑纹的猛虎。
只见陆源身子一晃,竟是化作七段。
左擎镇水剑,右挺断潮枪,口吐分水箭,身似火云扬。
那循心断潮枪来的又急又快,直扎眉攒又扎心,泗州镇水剑又重又缓,每一击都带着磅礴江河之力。
再有短箭不断,孙悟空腾挪躲闪,短箭落在地上便成了一滩水,将石头都冲刷腐蚀。
那孙悟空也是好手段,摇身一变成了三头六臂,手中金箍棒也化作三条。
七段陆少府,六臂美猴王。一个哀其不争,一个恨天不公。这厢恨玉帝轻贤慢能,那厢恼灵猴毁弃黄钟。正逢冤家狭路遇,各展膂力赌神通!发狠两家齐斗勇,乾坤倒悬海沸腾。
分浪劈剥截筋脉,断潮直刺泥丸宫。搅江倒卷掀颅顶,崩山回旋捣黄龙。剑锋过处弱水滚,天河倒悬淹斗宫;棒影翻时云雾裂,罡风撕破九霄虹。
真君叱咤呈七段,身负玄精显神通;左持剑划生死界,右挺枪破混元宗。悟空嘲哳现本相,金睛怒叱定波恫:本是天生地供养,今朝偏要闹苍穹。
剑削棒影影愈烈,枪刺猿身身更雄;棒砸金甲甲生焰,脚踏祥云云化龙。三百回合无胜败,八千变化各显雄。斩业难擒弼马温,齐天未破镇水渱。
真君叹服天生圣,悟空暗赞将才宏;三十三天齐震颤,九幽十类鬼嚎恸。一个是挺枪循心破歧路,一个是举棒如意筑神功;一个是应劫而生补天物,一个是历劫不灭定海锋。
枪挑业障红尘散,棒扫心魔大道通。
不知是天道镇妖邪,还是野性破樊笼?
两番对垒,直看得众仙连道“精彩”。
孙悟空仗着一身膂力,陆源倚着诸多神通。直战了三五百回合,从正午打到日落。
陆源呼风唤雨、身化七段、斫头复长、纵地挪移、海市蜃楼、画地成江、移星换斗、缩地成寸、袖里乾坤、三昧真水,诸多神通用了一个来回,孙悟空仍旧一条铁棒以对。
恰此刻营中击钲,鸣金之声响彻,两人心照不宣地跳出战圈。
打了半日光景,孙悟空却愈发精神,欢喜道:“好神通,当真精彩。”
陆源下界降妖之时,遇到对手或是雷霆出手,一击制胜;或是婉转周旋,找寻破绽,斗法都只在须臾之间。
今日不必顾及麾下水军,捉对斗战棋逢对手,直打得他热血沸腾,回赞道:“不愧是天产猴王。”
孙悟空学道只用了三年,功成之后便每日宴饮,交友嬉戏。
陆源自化生以来,每日勤练不敢松懈,吞服六气,温养三要,晨服朝霞,暮饮月华,勤勉至此却还是落了下风。
一想至此,陆源反生豪气。人一能之,己百之;人十能之,己千之。终有一日,自己能和孙悟空分庭抗礼。
想到这,他又不免可惜孙悟空处境。
孙悟空心中一直都有着答案,只不过他被名利心,分别心,世俗心蒙蔽了真心,走了许多弯路。
其在五指山下受刑不是改变了自己,只是找回了自己。
若是此时良言规劝,或许他能早点觉悟,念及至此,陆源温声道:“凿不休则沟深,斧不止则薪多,猴王若是勤加修持,则天下举旗皆尊大圣,何须大圣举旗反示天下?”
陆源没有上天擢升之时,蠙城百姓就已经供奉他为清源帝君,属帝君之列,在他之前,只有都江堰李二郎能和他并称为尊。
有勤心,无远道这个道理他最为明了,因此规劝之时言辞恳切。
言语中既有对黄钟毁弃的可惜,又有对其重归正路的希冀。
被陆源目光刺中,孙悟空顿感灼伤,不是其中含着什么神通诡计,反而是被真诚刺破一点心瘴,让他露出片刻本心。
隐隐间,他仿佛看到方寸山那位超脱世外的恩师,待他也是这般真心,不掺半分功利。
可听得身后孩儿呼声烈烈,“齐天大圣”四字旌旗随风飞舞,他又硬下心肠,扯开话题:“饭时已到,你我明日再战。”
说罢,也不待陆源回话,扭头归了洞府,行色匆匆。
陆源哑然一笑,不管怎么说,他也算是全书中唯一一个能打到孙悟空推脱吃饭的对手了。
返回营中,前番一战,直引得众多天兵天将为之心倾,此时欢声如雷动。
李靖上前夸赞,“真君神通妙用无穷,真乃托天之壁。”
“天王言重了。”陆源则是知道,孙悟空还未显现真招,真到法天象地之时,才知道什么叫撼天之力。
“那猴王武艺精深,我也拿他不得。首战未能建功,我等锐气受挫;此处是其洞府,我等失了地利。不如上呈玉帝,再做定夺。”
李靖抚须点头,陆源与其平手,算是保住了颜面。此时汇报天庭,言明妖猴势大,也不会得到责罚,或可添来援兵。
想到这,李靖拱手,“那我传令于天,上表以文。”
说罢,他手中掐诀,口念真言,“始青大化,庆合十天。朝超帝阙,合道灵仙。玉文飞化,永劫元元...”
日沉上表,等到丑时,太白金星脚踩祥云落到营中。
“真君,小老儿来也。”
陆源起身相迎,连道辛苦。自己在天上几无臂助,除了大禹之外,全依赖着赤脚大仙和太白金星这几位,和镇元大仙有旧的自家叔伯,自然是不能冷落。
李靖在中军外瞧了几眼,只见太白金星孤身前来,从旁连声询问,“星君可带强援?”
“没有没有。”太白金星老神在在,抓着陆源的手臂,“请真君随我一道,前去招安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