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非欧几何的子宫
楚河胸口的沙漏正在吞噬我的视线。那些流动的黑色砂砾分明是凝固的绝望情绪，每当砂砾撞击内壁，就有细小的空间裂缝在他皮肤表面游走。
「你还有二十九分钟。」怀表的机械女声突然切换成母亲的声音。我触电般按住震颤的表盘，指甲在金属表面刮出刺耳鸣响。
楚河背后的墙壁突然浮现出黎曼曲面投影，无数道微分方程在空气中交织成防护网。当他伸手触碰我锁骨处的电路纹路时，体育馆地下传来低频震动，像是巨型机械心脏在搏动。
「这是克莱因瓶结构的地下室，净秽司的扫描波无法穿透。」少年拽着我跃进突然出现的地板暗门，失重感持续了足足十秒。落地时映入眼帘的景象，让我的罗盘武魂直接进入了过载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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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负七层B区是个正在呼吸的数学地狱。**
无数毕达哥拉斯树从天花板垂落根须，每条分形枝杈上都悬挂着胚胎状光球。地面铺满莫比乌斯环组成的传送带，载着各类实验器材循环流动。最震撼的是中央立柱——那分明是放大的怀表内部结构，齿轮间卡着上百具呈量子态的尸体。
「欢迎来到维度稳定委员会第0419号观测站。」楚河的声音在空旷大厅引发多重回响，「或者用你更熟悉的称呼——七年前你母亲主持的‘衔尾蛇计划’实验室。」
我踉跄着扶住温度异常的墙壁，掌心传来的搏动频率竟与心跳同步。立柱突然投射出环形光幕，泛黄的实验日志在眼前飞速滚动：
_「1997号实验体成功接收逆时序记忆脉冲，证明情绪晶核可作为跨维度天线...」_
_「陆昭博士擅自将稳定器植入女儿心脏，实验出现重大伦理危机...」_
_「1997号母体确认死亡，子体林小满转入临床阶段...」_
「子体？」我转头看向楚河，发现他正用公式锁链从虚空中拽出个冷藏柜。柜门开启的刹那，冷雾中浮现出二十个排列整齐的玻璃舱——每个舱内都漂浮着与我容貌相同的少女，她们的胸口嵌着不同颜色的晶核。
「林小满不是名字，是项目代号。」少年敲击某个玻璃舱的操作面板，舱内突然注满淡金色液体，「1997代表你经历过一千九百九十七次平行世界的死亡回溯，每次重启都会在怀表武魂留下量子刻痕。」
我的罗盘武魂突然爆发出青铜色强光。在光芒触及立柱的瞬间，所有齿轮同步倒转，卡在机械结构中的尸体突然睁开千瞳之眼。它们用不同频率呢喃着同一句话：「我们都是你丢弃的尸骸。」
「解毒剂。」楚河将注射器扎进我颈动脉，冰凉的液体涌入体内时，皮肤下的电路纹路开始剧烈抽搐，「这是用你克隆体脊髓液提炼的血清，能暂时屏蔽委员会的意识监控。」
剧痛让记忆堤坝轰然崩塌。我看到母亲穿着防护服站在观测窗前，她面前悬浮着三百个灾域模型；看到师父将血色晶核按进我后颈时，眼角有泪滴在无影灯上炸裂；看到无数个自己在不同世界线被沙漏吞噬，每次死亡都让怀表上的锈迹加深一分...
「为什么救我？」我吐出嘴里的血沫，发现血清正在将黑雾逼向右手小指。那截手指已经变成半透明的克莱因瓶结构，能看到血管在四次元空间里打结。
楚河突然扯开左胸口的皮肤，露出里面齿轮咬合的机械心脏：「因为我是零号实验体，委员会最早的维度稳定器原型。」他心脏泵出的不是血液，而是闪烁的星图碎片，「你母亲在销毁记录前，给我植入了不该存在的感情模块。」
立柱突然发出刺耳的警报声。玻璃舱内的克隆体同时睁开眼睛，她们胸口的晶核开始过载燃烧。楚河拽着我跳上莫比乌斯环传送带，身后传来此起彼伏的爆炸声。
「他们在回收失败品！」少年用公式锁链击碎迎面袭来的机械触手，「去核心柱，那里有你母亲最后的留言...」
传送带尽头是倒悬的哥德尔雕像。当我的血滴在雕像基座时，整座实验室突然发生拓扑变换。原本水平的地面翻折成垂直峭壁，而核心柱此刻横亘在头顶，像条镶嵌着无数瞳孔的金属蜈蚣。
「抓紧！」楚河用锁链缠住我的腰。我们如同登山者般在九十度翻转的实验室里攀爬，下方是正在坍缩的空间漩涡。克隆体的残肢从漩涡中喷涌而出，每块血肉都长着我的脸。
核心柱的虹膜识别器闪着幽蓝的光。当我的视网膜被扫描时，母亲的全息影像突然浮现。她白大褂上沾着黑色结晶，手里握着把由病历单折成的长刀——和鸟嘴面具人的武器一模一样。
「小满，当你看到这段影像时，我已完成对委员会的背叛。」母亲的投影抬手触碰虚无，空中顿时浮现七重嵌套的曼德博集合，「武魂体系是高等文明设计的维度锚点，而七情晶核的真实作用是...」
爆炸的冲击波掀飞了后半句话语。五个戴鸟嘴面具的处刑者破墙而入，他们手中的病历刀正在切割空间结构。楚河突然将我推向曼德博集合的奇点，自己转身迎向处刑者。
「进分形迷宫！密码是你第一次骗陆昭医师吃糖的日期...」
我坠入无限自相似的几何地狱。无数面棱镜倒映着不同年龄段的自己，三岁的我正被植入晶核，十五岁的我抱着师父的残骸恸哭，二十岁的我漂浮在星际灾域中央。当我在莫比乌斯环上奔跑第三十九圈时，终于在某块镜面看到倒影的异常——
某个「我」的身后没有影子。
「妈妈？」我颤抖着伸手触碰镜面。没有影子的「我」突然转过脸，那张属于成年女性的面容分明是母亲年轻时的模样。
「认知滤网还剩17%效能，仔细听。」无影人用怀表指针在镜面刻出星图，「武魂是活的，它们在通过宿主吸收这个宇宙的‘不甘’。当所有情绪晶核饱和时，高维生物就会...」
镜面轰然炸裂。我跌出分形迷宫的瞬间，看见楚河被三把病历刀钉在哥德尔雕像上。他的机械心脏爆出璀璨的星云，声音却带着前所未有的温度：「林小满，给他们看真正的灾厄...」
怀表突然嵌入核心柱的密钥槽。当青铜罗盘与数学图腾重合时，整座实验室开始降维展开。我的每根神经都感受到宇宙尺度的剧痛，视网膜上炸开超新星爆发的光芒。等视野恢复时，手中多出了把由无数怀表零件拼成的长弓。
处刑者们第一次出现迟疑。我拉开弓弦的刹那，所有克隆体的残骸都化作流光箭矢。当箭雨穿透处刑者面具时，我听见三百个平行世界的自己在耳边低语：
「射落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