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乌西斜，血色的战场将天空也染红。
“他死了，先救我。”
“医师，医师呢。”
“都给老子好好检查，每个尸体都要捅一下，不许留一个活口。”
沐顷在锦衣卫保护下，踱步在血腥的战场上。
十几万人死伤，再加上无数的战马，鲜血汇成小溪，向黄河中缓缓流淌。
土地都被染红了，沐顷脚下锦靴踏在泥土上，发出啪啪的踩水声。
“慢点。”
扶住一个要摔倒的伤兵，沐顷在士兵激动的表情下，拍了拍对方肩膀，道了声辛苦，走向了其他方向。
那士兵看着身披龙纹披风的沐顷，激动的浑身打摆子，腿上深可露骨的伤，都感觉不到了疼痛，激动对旁边的伙伴大声道：“你听到了吗？陛下对我说辛苦，对我说的。”
“听到了，听到了。”旁边士兵一脸羡慕，嘟嘟囔囔道：“回去可要好好跟你家老祖宗磕头，这是祖坟冒青烟了。”
面对不同人，给予不同态度，这是做皇帝最基本的准则。
面对那些造反者，沐顷冷酷无情，面对忠心的大臣，沐顷贤明温和。
面对底层士兵，沐顷给予最大的温暖和关怀。
可以说这是作秀，但有句话说的好，想当一个好皇帝，你就要先当一个好演员。
一路安抚着士兵，像哄孩子一样夸奖着，沐顷捞了不少好感。
让士兵们把想象中的皇帝拉到了现实，感受到了帝王的关怀。
“快点走……”
一阵阵催促响起。
将身上的披风，盖在了一个身受重伤的士兵身上，叮嘱医官好好治疗，沐顷扭头看向了声音传来的方向。
一队唐军士兵，押解着十几人，向他这里走了过来。
每一个都是熟人，领头的正是他的老丈人默啜可汗。
此时的默啜可汗，没有了往日威风。
身上多处伤口，那一身霸气的铠甲，也染满了灰尘，让其显得格外狼狈。
“李青，你个混蛋。”
默啜可汗看到沐顷，怒吼一声就要冲过来。
“干什么，跪下。”
见这家伙要伤害皇帝，杀汉们吓了一跳，一顿捶打将其按倒在地。
“李青，你如此背信弃义，长生天不会饶过你的，你会死无葬身之地的。”
“我在地狱等着你，我瞪大眼睛等着你。”
周围正在打扫战场的士兵，见到这边的骚乱，担心帝王受到了惊吓，连忙围了过来。
面对默啜可汗的怒吼，沐顷显得格外平静，丝毫不在意对方大骂。
“放开他。”
沐顷挥了挥手，让士兵松开默啜可汗。
“这……”
士兵们有些为难。
这家伙如此狂躁，要是松开伤到了沐顷，那他们这些看押的士兵就倒霉了。
沐顷见此眉头一皱，“怎么，朕这个皇帝说的话，对你们不管用。”
此言一出，士兵们吓得连忙松手。
这句话要是落实了，他们可不单是受处罚了，搞不好脑袋都保不住。
然让士兵们惊讶的是，被松开的默啜可汗，竟然没有如他们想象般，冲上去和沐顷拼命，反而站起来冷冷的看着沐顷。
这帮来自于长安和其他地方的士兵不清楚沐顷战力，默啜可汗可是门清。
别说他自己了，就是身边十几个被俘虏的将领，一起上都不一定能干得过沐顷。
他刚才也只是无能狂怒罢了。
沐顷缓步上前，在士兵们紧张下，来到了默啜可汗面前。
“其实你应该清楚，从朕回到洛阳，坐上皇位的那一天起，我们双方就有一场生死之战。”
“呵呵。”默啜可汗一声冷笑，“这本汗自然清楚，本汗也做好了与你大唐作战的准备。但让本汗没想到，堂堂大唐帝国皇帝，竟然如此不讲信用。”
沐顷点点头，“确实，在此伏击你们，确实是朕失信于你们。”
沐顷坦然的承认，让周围的士兵们有些惊讶。
古时可是最讲诚信，对于背信弃义的人，所有人都非常鄙视，更何况还是堂堂帝王。
不少士兵甚至暗自琢磨，帝王如此不讲信用，大唐在他的带领下真的能走向辉煌吗？
“哈哈哈……”默啜可汗朗声大笑，“堂堂帝王失信于人，以后哪个臣子还敢相信你。”
又看向周围的士兵，大声道：“看到了吗？这就是你们的皇帝，一个不讲信用，朝令夕改的人。”
沐顷却没在乎对方说什么，而是缓缓开口：“从你们突厥出现开始，年年袭扰我中原领土，杀我百姓，掠我姐妹，抢我钱粮。”
“据可查记载，从你们出现到隋朝灭亡，大大小小的侵略，高达百回，共造成我中原百姓，不下五十万的伤亡。”
“隋朝派兵与你们作战，其中伤亡士兵，高达十数万有余。”
“我大唐建立后，从武德元年一直到武德九年，你们大方面侵略就高达八回，造成我大唐子民伤亡二十余万。”
“我大唐与你们作战，伤亡人数高达八万余人。”
随着沐顷的讲述，士兵们原本异样的眼神，瞬间变成了悲愤。
沐顷没有停下，继续道：“高宗时期，武周时期，虽然你突厥臣服我大唐，但也是多次降了复叛，小股部队轻扰我中原，更是从来没有停过。”
“从你们突厥出现到现在，已经造成我中原军民不下百万死伤。”
“百万人啊，这是多少家庭的破碎，这是多少父亲失去了孩子，妻子失去了丈夫，孩子失去了父亲。”
沐顷声音慢慢提高，“朕多次问自己，这样的事情难道还要继续下去吗，我大唐边境的百姓，就活该被你们欺负杀戮吗。”
“不能。”
沐顷的讲述，让士兵们脑海中浮现出，一幕幕惨烈画面。
他们听到沐顷这句询问，毫不犹豫的大喊出来。
“对，我不能。”沐顷用力点头，看着默啜可汗，“我是他们的帝王，是他们的君父，是他们的守护者。”
“他们认可我为帝王，他们让我坐在这个位置上，不是为了穷奢极欲，不是为了美女如云，不是为了高高在上。”
“天下百姓让朕坐上这个位置，是让朕用自己的手中剑，守护着他们的家庭，守护着他们的亲人，守护着他们的土地。”
“没有国哪有家，可没有他们这些家，哪有朕的国。”
沐顷看向四周认真聆听的士兵们，“今日之战，我承认我背信弃义，今日之战，朕愿背负所有骂名。”
抬手指向默啜可汗，“如果今日不趁机会将你们全部消灭，朕的子民，朕的百姓，朕的将士还要流血，还要死亡。”
“你们不死，边境的百姓就要受灾，大唐的将士还要离开亲人妻儿，不远万里的征战，甚至战死异乡。”
“大唐即将盛世，他们为朕流血付出了半辈子，朕要让他们活着，享受这些荣耀。”
“如果今日的背信弃义，能换来百万大唐百姓活下去，能换来边境百姓的安宁，朕愿意遗臭万年。”
“如果今日背信弃义，死后朕要入地狱。”沐顷一指周围士兵，对准默啜可汗厉声而言，“只要他们能活下去，天下百姓能安宁，朕愿入无间地狱，永不超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