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默的钢笔尖戳破稿纸的瞬间,整个省报编辑部突然褪色成铅笔画稿。田晓霞递来的茶杯悬在半空,褐色的茶水凝固成琥珀色的树脂,她的发梢保持着动态模糊的笔触。
“终于醒了?“泛黄的吊灯下,路遥的剪影正在重组文字,“你该庆幸自己选择了文学岗,要是分到校对科,现在就是被钉在《人生》里的一个错别字。“
李默低头看自己的手掌,皮肤纹理里流动着宋体小字:“他感到一阵眩晕“。编辑部的墙壁正在显影成稿纸网格,每扇窗户都是个未完待续的段落编号。
“这不可能......“他的声音在纸页间荡起涟漪。
路遥的烟斗在虚空中划出火星,点燃了天花板上的“世界观设定集“:“1975年我在延川插队时,在古墓里挖到部青铜活字印刷机。那些字钉能自动排列成故事,而故事会吞噬现实。“
办公室的档案柜突然自动翻开,露出1978年的原始设定:孙少平本该在煤矿事故中失明,田晓霞应当死于洪灾,双水村会成为西部大开发的牺牲品......但这些悲剧都被某种力量改写了。
“是你用《平凡的世界》困住了我们?“李默的质问震落墙角的蜘蛛网,每根蛛丝都是被删除的支线剧情。
路遥的身影开始像素化:“每个作家都是创世神,直到他的角色觉醒。你带着现实世界的记忆闯入书稿,就像病毒入侵了操作系统。“他的手指向窗外,整个黄原市正在折叠成书页,“现在,该给越界的角色安排结局了。“
李默撞碎玻璃跃出窗外,坠入漫天飞舞的手稿暴雨。下坠中他抓住“孙少安“的段落,发现每个标点都是微型黑洞。当身体即将被句号吞噬时,田晓霞骑着自行车从扉页冲来,车铃铛摇出量子隧穿的频率。
“抓紧!“她的连衣裙下摆翻卷成数据库界面,“真正的印刷机在黄帝陵,那里是叙事流的源代码!“
两人在字里行间逃亡。路过“大牙湾煤矿“章节时,李默看见无数个自己正在井下挖煤,每个矿工帽上都标注着版本号;经过“黄原师专“的段落,田晓霞的学生证照片正被404错误逐渐吞噬。
黄帝陵的千年古柏其实是活字印刷机的支架。青铜字钉在树纹中流动,正在将现实世界排版成精装本。李默触摸树干的刹那,所有人生经历都显影为待审校的草稿:批注显示他的爱情线冗余,事业线偏离大纲,存在主义独白超出角色设定。
“要改写结局,就得成为叙事本身。“田晓霞突然将钢笔刺入胸膛,墨色血液喷溅成开天辟地的楔形文字。她的身体开始虚化,声音却愈发清晰:“记住,每个字都是牢笼,但连词成章就能破界!“
李默握紧染血的钢笔,在青铜树上刻下“我思故我在“。字迹裂开维度缝隙,露出背后浩瀚的图书馆宇宙——无数个《平凡的世界》在书架上延伸,每个版本都是被不同作者篡改过的平行现实。
书架尽头的光门突然走出十八岁的路遥,他手里捧着1975年的日记本:“当年我烧毁了初稿,但文字自己活过来了。现在轮到你们选择——“他展开两张契约,“成为新书的角色,或者化为纸浆永远漂泊。“
李默撕碎契约,用钢笔尖挑破指尖。血珠滴在青铜印刷机上,整个叙事宇宙开始震颤。他看见孙少安在砖厂爆炸中重生为字钉,田晓霞的量子态身影在多重宇宙间同步微笑,双水村的每粒黄土都闪耀着未被书写的可能性。
“真正的平凡世界不需要作者。“李默将钢笔掷向虚空,笔尖炸裂成超新星,“我们自己就是故事的创作者!“
青铜印刷机轰然倒塌时,所有书页都变成白纸。李默在绝对空白中坠落,直到听见熟悉的键盘敲击声。睁开眼,他正坐在2023年的图书馆,电脑屏幕显示着刚刚保存的文档:《平凡的世界》续写终稿。
窗外春风依旧,梧桐叶沙沙作响。邻座女生突然探头:“同学,能借支笔吗?“她耳后的皮肤下,隐约可见流动的宋体小字——正是田晓霞惯用的段落编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