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马蜂被白烟笼罩,立刻跟醉酒了似的,摇摇晃晃,四散而逃,再也顾不上追杀仇人了。
王世钧又举了好一会儿,见它们彻底远离,才把艾草丢在地上,用脚踩灭。
刚才,在千钧一发之际,他忽然看到边上长着不少已经干枯掉的艾草,便急中生智,一把火点着,去熏那些发狂了的大马蜂。
效果如记忆中的那样,卓有成效。
艾草许多人都不陌生。
特别是进入二十一世纪之后,国民生活水平提高,日子富裕了,就开始注重养生。
艾灸便是养生手段中最简便也是最有效的方法之一。
像是什么女人三十岁之后灸足三里,男人三十岁之后灸关元穴,都是广为大众所熟知的保健法门。
《黄帝内经·上古天真论》中说:“女子五七,阳明脉衰,面始焦,发始堕。”
就是说,女人三十五岁,就开始变黄脸婆了。
可为什么会变成黄脸婆呢?
是足阳明胃经的气不够了,无法再滋养脸部的皮肤。学过针灸的都知道,面部是足阳明胃经的主要循行之所,而足三里穴又是足阳明胃经的合土穴,也就是其本穴。
灸足三里可以生发胃气,延续青春。
关元穴是任脉上的穴位,乃是手太阳小肠经的募穴,具有补元阳、壮肾精之功。毕竟老将军的故事大多数人都听说过。
不过,前世下乡之时,王世钧却对艾草的另外一种用法印象深刻。
那就是驱蝇驱蚊。
中原地区有做酱豆的习惯,而捂豆子又常常在夏季,正是气温高、蚊虫多的时节,可乡下的大婶大妈捂豆子的时候从来不会出现腐烂生虫的现象。
有一次他心中好奇,跟一位大娘打听,大娘就拿给他一株已经干枯的鲜艾草,满脸是笑。
那时,他就知道艾草有驱虫的作用了。
当然,也可能是艾叶燃烧起来的时候气味儿实在是太冲了,连凶狠的大黄蜂都受不了吧。
反正,等那些马蜂全部死掉,王世钧把水抖搂干净,就毫发无伤的获得一颗硕大的蜂房。
看到他傻呵呵的站在那里笑,不知怎的,青橘也咧着嘴角笑了起来,连好看的眉眼都弯成了月牙,脸蛋儿红红的。
“噫,陈青橘?眼珠子掉地上了!”
“哈哈,完了完了,猫都还没开始叫春儿,青橘姐这就开始思春了?想谈对象了呀!”
“……”
几人又开始互相打趣儿,许婉清却抿着红唇,心里莫名有些不舒服。
陈青橘回过神儿来,不由恼羞成怒道:“放屁!
你个死妮子越来越没大没小了,想打屁股了是不是?
我只是觉着那大呆瓜还挺有意思的罢了,谁会看上他呀!”
几人见她口不对心,都撇着嘴轻笑。
陈青橘见状,是真有些急了,红着脸道:“你们是真疯了!
人家可跟婉清姐是老相识,又是城里来的知青,哪会看上咱们这些乡下的小村姑?
对了,婉清,这人怎么样?”
几人终于忍不住,吭哧笑出声来。
陈青橘一张脸羞成了红布,却豁出去了,一眨不眨的盯着许婉清,实在想打听一下那个男知青的底细。
哪知道,许婉清却低着头,一声不吭了。
几人面面相觑,又是一通逼问。
她这才绞着手指,满脸凄楚道:“他叫王世钧,确实和我来自同一个地方。
只是,他是我的仇人!
对不起,青橘,我不想提有关他的事情了。感兴趣的话,你自己去了解吧。”
说完之后,眼圈都红了。
几位女同志一脸茫然,连忙去哄她,心中不由愈发好奇。
许婉清实在拗不过,才简略的述说一番她和王世钧之间的恩怨。
几人听得久久无言。
陈青橘更是脸色泛白,呆立当场,突然有点意兴阑珊。
现在是1977年,那段动荡的年月才刚过去,甚至余威犹在,女孩儿们天生就对那些人心有畏惧,甚至有种藏起来的恼恨。
知道王世钧曾经也是其中一员后,她脸上不免有些沮丧,龇着小虎牙恨声道:“原来他是这样一个人!
婉清姐,我明白了。
我挨谁也不会挨他,才不稀罕!”
许婉清想起父亲的教导,却有些慌乱,连忙拉住她的手,嚅嗫道:“其实,除了这件事之外,我对他了解的并不多。
前些日子才知道他可能还是一位医生……
青橘,我不想你因为我而对某个人产生误判。我对他的恨是我自己的,与其他人无关。”
不成想,陈青橘嘻嘻哈哈的站了起来,挑了一下俏丽的眉梢道:“噫,婉清姐,你们还真以为俺跟个春天的猫儿似的,看到个公的就迈不动步子呀?
俺爹娘要是知道我动那种心思,还不得打死我!
谁稀罕他是谁谁谁,快砍白蜡条吧!你们真想回去挨老队长的训呀?”
之前青橘一直偷看人家男知青,这会儿她反倒来劲了,气得几人一起挠她胳肢窝,林间传出一阵欢笑。
王世钧收拾好马蜂窝,听到笑声,这才发现她们还待在那片林子里面。
而且,一个个手中举着镰刀,正往下面砍树枝。
尤其是那道窈窕的身影,长身玉立在笔直的小树下面,即便穿着一身朴素的衣裳,也跟个林中的仙子一般。
恍惚间,让他一阵失神。
直到剐树皮的声音响起,他才收回目光,脸色重新平静下来,提起水桶和蜂房,准备离开这个地方。
可刚迈出脚步,他不由愣了一下,禁不住又抬眼望去。
只是,看的却不是那几个年轻的女同志,而是她们正在砍伐的树木。
白蜡树?
王世钧有些惊讶,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犹犹豫豫的,不舍得离开了。
原来,眼前就是一大片药材!
更加让他挪不开步子的是,许婉清几人把树枝砍下来之后,当场就把树皮给剥掉,随手丢弃在地上……
只要一根洁白如玉的枝条!
更奇葩的是,那位名叫陈青橘的女同志个儿不高,胃口却不小,举着斧头,砰砰砰把一株手臂粗细的白蜡树砍倒,却一样把树皮剥掉,只留下一根白生生、光溜溜的树干,拿在手中耍着。
笑嘻嘻道:“老石头叔说,白蜡杆作铁锹把很好用。
还真是诶!
你们看,像不像金箍棒?”
几人见她已经是个大姑娘了,却调皮成这样,禁不住笑弯了腰,一个个调侃道:“本来不像,可拿到你手里就像了。”
“啥意思?”
陈青橘眨巴一下大眼睛,忽然反应过来,不由张牙舞爪的冲了上去,大叫道:“好你们这些个女妖精,吃俺老孙一棒!”
王世钧几十岁的人了,却一个没忍住,被这活宝逗得吭哧笑出声来。
白蜡树林里陡然一静,一双双美眸神色不善的望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