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蒂卡尔,你不能再任性了。”
“我没有!”
席娅的话语让蒂卡尔就跟被踩着尾巴的猫一样炸毛。
为什么连席娅姐姐也这么对她?
她其实什么都明白,席娅姐姐不就是怕她会得罪约书亚吗?
她的小脸绷紧,咬牙道:
“我不怕死!”
席娅轻声道:
“我知道的,你一直是个好孩子。可是,我们现在所背负的不只是我们的生命,还有全部族人的性命,你明白吗?”
蒂卡尔抿着唇,这些道理她都明白。
可是,为什么一定要让她对恶魔低头?
席娅姐姐已经足够卑微,这难道还不够吗?为什么连她也要这样?
席娅姐姐的大道理很多,蒂卡尔也觉得席娅姐姐或许是对的。
她只是觉得,她们不能全都向恶魔低头。
因为如果有一天,她们都习惯向恶魔低头,那米斯基托人不就再也没有站起来的机会了吗?
少女精致的小脸写满纠结,席娅温柔地抱住她:
“蒂卡尔,我知道你很勇敢,但屈辱的苟活,比慷慨赴死更需要勇气。”
蒂卡尔又想起她的族人,那些和她一样心怀恐惧和仇恨的族人,还有那些眼中充满狂热的族人。
她理解并同情前者,却至今无法理解后者。
或许,他们其实也是和席娅姐姐说的一样,是在屈辱的苟活呢?
蒂卡尔沉默许久,头埋在席娅的怀里低声道:
“席娅姐姐,我该怎么做?”
房门突然被人推开,蒂卡尔一眼就看见约书亚那张令她咬牙切齿的脸,可当她的视线接触到一直跟着约书亚的克里斯蒂娜时,眼神一下子就变得清澈。
哪怕没有席娅的叮嘱,她也实在是不想再被人吊起来打。
约书亚看着拥抱的两人,调侃道:
“希望我没有打扰你们。”
席娅打起十二分精神,谨慎地问:
“有什么事吗?约…约书亚。”
约书亚彬彬有礼都按:
“我来兑现我的承诺,邀请你们参加阅兵仪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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铅灰色薄雾中,尼尔斯第一近卫旅以标准线列方阵展开,在薄雾中连成一片红色的钢铁长城。
三千支带刺刀的米尼步枪以45°倾角斜指天空,铜制野战炮在雾色中勾勒出狰狞的轮毂,铜制测距链在方阵间隙泛着冷芒。
硬底皮靴规律地叩击石砖,校准着横队间距的绝对均等。
十米外,三千名米斯基托人同样组成方阵。
尽管他们努力模仿近卫旅的队列,但未经训练的队列只能勉强称得上整齐。
莱昂正步走向高台,向高台之上的约书亚行礼:
“尼尔斯第一近卫旅各团集结完毕,应到2921人,实到2921人,请指示!”
米斯基托人的方阵前,一名头戴羽冠的印第安人也用蹩脚的英语道:
“米斯基托第一山地旅集结完毕,应到3000人,实到3000人,请指示!”
约书亚注视着这支完全忠于他的军队,一股豪情油然而生。
尼尔斯共和国使用的是募兵制,可用人力仅有人口的百分之一。
而米斯基托人几乎全民皆兵,不到三万人口硬是给他贡献了三千多人力,所以他才能在一天之内征召出一支山地旅。
顾名思义。
第一近卫旅是他的近卫军,其中蕴含着约书亚的满腔热诚。
而他们也不负所望,在突袭米斯基托王国的战役中,战后统计的伤亡仅有七十三人,另有六人失踪。
这其实也不奇怪,第一近卫旅是趁夜偷袭,占据天时。
连绵的暴雨恰逢其会,可谓地利。
基尼奇自杀身亡,米斯基托人群龙无首,反观尼尔斯人众志成城,可谓人和。
天时地利人和,胜利是必然的。
与之相对的,第一山地旅类似于后世的特种旅,可以充分发挥出米斯基托人擅长在山地和丛林进行游击战的天赋。
如果算上尼尔斯第一步兵团的三百人和议会招募的两千人,约书亚的手中如今也有近万可战之兵!
约书亚高声问:“告诉我,你们的使命是什么?”
莱昂声嘶力竭的吼道:
“忠诚!”
“忠诚!”
“忠诚!”
军队的吼声震耳欲聋,就连古老的玛雅金字塔仿佛都为之震颤。
高台之上,约书亚微微抬手,狂热的人群瞬间肃然无声,令行禁止。
“为什么?”
蒂卡尔喃喃自语,只觉得难以置信。
她可以理解尼尔斯人的狂热从何而来,可她不理解的是那三千名米斯基托人!
如果他们加入军队是打算曲线救国到也罢,可他们眼中却全都带着和尼尔斯人如出一辙的狂热与忠诚。
可是为什么啊?他明明是我们的敌人啊!
是他带人入侵我们的王国,杀死我们的国王,欺压我们的同胞。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你们的忠诚会献给这样的人?这难道不是对部落的背叛吗?
席娅要比蒂卡尔成熟不少,可以更好的隐藏情绪,可她内心的震惊一点也不比蒂卡尔少。
这到底是为什么?
约书亚看向少女,温声问:
“就和我承诺的那样,这支完全由米斯基托人组成的军队将保护米斯基托人免受侵略。那么,你是否该履行你对我的承诺?”
“谎言!”
蒂卡尔很想大声斥责。
约书亚是兑现了他的承诺,可这并不是以席娅和她期待的方式,席娅也从未对约书亚做出任何承诺。
可是蒂卡尔不敢,席娅也是。
席娅轻声道:
“是的,我会履行承诺,和你前往新罗马。”
只有这样才能保全米斯基托人,席娅在内心这样告诉自己。
她是米斯基托人的大祭司,也是族人的精神领袖。如果她留在部落,她完全可以振臂一呼号召米斯基托人起义,或是带着族人一走了之,向西部山脉和丛林迁徙,谁也找不到他们。
所以约书亚一定会把她带走,用她来威胁和控制米斯基托人。
她别无选择。
“识时务者为俊杰。”
约书亚目露赞许,他就欣赏席娅这样的性格。
“为什么无视我?”
本就委屈的蒂卡尔内心更加憋屈,明明她和席娅同样是神使,为什么不问问她?为什么偏偏无视她?
约书亚面向人群,缓缓开口:
“那美好的仗还没打完,当行的路尚未行尽,该守的道摇摇欲坠。但——”
他的声音激昂,双手高举:
“公义的冠冕将会为我们留存!”
“历史会记住今天,记住我们的勇气和奋不顾身,记住那些为理想而牺牲的战士,记住因此死难的无辜者!”
“无论岁月如何流转,无论历史如何变迁,我们始终在为公理与正义而战。我们,即是正义!”
“为了正义!”
“为了正义!”
人群再次变得狂热,山呼海啸般的吼声莫名令蒂卡尔心生畏惧。
他们明明是在入侵别人的家园,为什么可以说得这么冠冕堂皇?
她有些害怕地望着约书亚的背影,也更加坚信自己的判断——
这个男人是货真价实的恶魔,迟早有一天,他会给世界带来巨大的灾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