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麟殿的穹顶由十万片蛟龙逆鳞拼成,每一片都刻着联姻契约的金纂小字。敖丙被八条玄铁链锁在珊瑚玉座上,链节上的倒刺扎进鳞隙,渗出的龙血在海水里晕成蓝雾。
西海龙女敖闰拖着十丈长的瓯剧凤冠霞帔游进殿内,嫁衣上的东海水晶缀得她像条被渔网缠住的美人鱼,每游一寸就叮铃哐啷响。
喜乐奏的是《四海朝元曲》,曲谱用龙血写就,乐师皆为拔舌鲛人——他们发不出声,全靠锁链抽打脊背的节奏奏乐。
西海龙宫的喜殿内,九百条鲛绡红绸缠满珊瑚梁柱,每条绸缎都绣着镇压水族的古篆。敖丙的婚袍缀满东海明珠,每走一步,珠光便在他苍白的脸上割出细碎阴影。
“逆子,笑!”东海龙王以胶东方言低吼,龙爪捏住敖丙后颈,“西海三万水军做嫁妆,抵你龙宫百年债!”
“五百年陈酿的龙涎香漱口没?聘礼清单可写着呢——”东海龙王弹了弹契约卷轴,南海龙王立刻捧出个珊瑚匣,里面泡着颗发霉的鲛人泪珠,“西海龙宫要是嫌礼薄,再加两桶蓬莱洗脚水?”
敖丙的指尖抠进玉座扶手。锁麟链的契约纹路爬上手臂,历代龙女的残魂在链节里啜泣——三姑祖母被锁进北海冰眼前,用断爪在链上刻下“逃”;七堂姐填了南海海沟那日,血在契约上洇出“恨”。
冰锤在腰间震颤,敖丙盯着敖闰凤冠上摇晃的东珠,想起哪吒那句“龙族的骄傲是自己挣的,不是祖宗赏的”,喉头的鲠突然化成了火。
敖丙凝视镜中的自己——冰锤悬在腰间,霜气凝成一行吴语小篆:“宁碎傲骨,不戴珠冠。”镜面突然映出敖闰的身影:
敖闰的嫁衣袖口猛地甩出两道水袖,缠住敖丙的冰锤柄。她启唇时吐出一串温州方言,软糯腔调里淬着毒:“倷(你)当我是樊梨花?聘礼清单写得倒比《白蛇传》还长!”
南海龙王皱眉:“讲官话!玉虚宫特使听着呢——”
“官恁娘个话!”敖闰突然用瓯剧哭嫁调唱起退婚书,凤冠珠翠随戏腔叮咚作响:“奴是西山白牡丹~弗搭东海青冰碴~龙涎香臭过咸菜缸~洗脚水吃撑癞头鼋~”
锁麟链感应到敖丙的杀意,骤然收紧。契约文字浮空凝成金色枷锁,历代龙女骸骨从链节中爬出,抓向敖丙的脖颈。敖丙暴喝一声,冰锤炸出极寒冻气,骸骨手指被冰封的刹那,他瞥见契约角落的蝇头小楷:“违约者填海眼,神魂永镇归墟”。
“归墟……”敖丙瞳孔缩紧。冰锤突然调转方向砸向自己胸口,冻气将龙血凝成蓝色冰刃:“老东西们,不是要龙族正统血脉吗?”他反手将冰刃抵住心口,“今日要么解了锁麟链,要么收一具死透的联姻傀儡!”
敖丙突然笑了。他指尖抚过冰锤,霜气顺着锁链攀上敖闰的龙尾:“嫁妆留给你买棺材。”冰锤猛砸地面,寒气炸裂
北海龙王祭出镇海戟劈来,敖闰的水袖突然绞成钢鞭。“叮!”冰刃与镇海戟相撞的刹那,敖闰翻腕甩出凤冠上的东珠——珠内竟藏着瓯剧武生的刀马旦傀儡。
傀儡挥刀唱起《白蛇传·水斗》:“西湖水干雷峰塔倒,爷娘卖女天火烧!”
刀光斩断三根锁麟链,敖丙趁机将冰锤插入契约卷轴。冻气顺着金纂小字蔓延,南海龙王尖叫:“快拦住他!契约要碎了!”
“碎得好!”敖丙,冰锤在海水中划出幽蓝残影,“龙族骄傲不在血统——”
锤风震碎最后五根锁麟链,“在敢断腕重生!”
链节崩裂的瞬间,历代龙女残魂呼啸而出,契约文字如死鱼漂满大殿。
敖闰反手扯掉霞帔,露出里面的夜行水靠:“倷个憨大!真当姑奶奶是来嫁人的?”她甩出刀马旦傀儡劈开殿柱,“我是来逃单的!”
海底传来闷雷般的震动,哪吒的混天绫绞住龙宫镇海柱狂笑:“老泥鳅!小爷来随份子钱!”他甩出五张爆破符,符纸上的中原方言脏话亮起红光:
爆炸掀翻鲛人乐师,断舌的嘴喷出血沫,无声惨叫却更震耳欲聋。东海龙王现出真身追击,龙角却被混天绫缠住:“敖丙!你敢逃,东海龙族永世为奴!”
敖丙回望父亲,冰锤尖端凝出一滴蓝血:“龙族的骄傲不在血统——”他斩断腰间玉带,明珠坠地如泪,“在敢断腕重生!”
哪吒拽着敖丙冲破海面,身后追兵化作黑云压来。敖丙忽然旋身掷出冰锤,锤体在空中裂成万千冰刃,刃面浮现百越族迁徙图腾——他回头瞥见追兵中混着玉虚宫特使的身影——那人腰间玉牌闪过“归墟镇守司”的徽记。
锁麟殿废墟里,半截未碎的契约链节幽幽闪烁,血渍在“填海眼”条款旁晕出新的小字:“敖丙,癸卯年亥时,违约。”
“龙鳞为舟,逆鳞为桨。”他割破掌心,血染冰刃,“这招叫寒梅烙,我娘教的。”
冰刃刺入追兵眉心,绽出带血冰梅。哪吒咧嘴:“你娘比太乙那老货靠谱!”
敖丙垂眸——母亲被天庭炼成丹药那日,也飘着这样的冰梅雪。他攥紧冰锤,寒霜爬上睫毛:“哪吒,若我将来成了新天道之敌…”
“废甚么话!”哪吒一绫抽散雷云,“等你变恶龙,小爷请你吃火锅!”
二人跌坐在终南山巅时,敖丙的婚袍已碎成褴褛。他举锤对准银河,冰芒映出天兵集结的黑影:“接下来去哪?”
哪吒扯下半截红绸裹伤口:“黑市,找青铜兽破阐教监控。”他突然嬉笑,“对了,敖闰锁链断开时…往你怀里塞了啥?”
敖丙摸出一片冰鳞,鳞上粤语小字流转:“西海水军虎符——敖闰贺君新婚自由。”
夜风卷起冰渣,银河竟被敖丙的锤光劈开一道裂隙,露出黑市隐约的灯火。
敖丙割断的龙鬃化作冰箭后,箭尾隐约浮现殷夫人残影——暗示因果鼎之力已随战乱外溢。
血罗刹的红伞在幽暗密室中滴着血,伞尖指向哪吒眉心,暗红的光晕在她眼底跳动:“要妖骨?先陪姐赌一把东北‘嘎拉哈’!”她甩手掷出四块兽骨骰子,白骨撞击石桌的脆响在密室里回旋,每一面刻着不同的死法:剜心、焚魂、溺魄、碎骨。
哪吒抓起骰子,指腹摩挲到一道细痕——是齿印。他猛地抬头,瞥见伞柄缠着半截青蛇皮,鳞片缝隙里还黏着干涸的褐色血迹。
“申小豹的皮?”他嗓音发紧。
血罗刹的冷笑像刀片刮过铁板:“那崽子死前说,妖骨不是兵器…”她突然俯身逼近,酒气混着血腥味喷在哪吒脸上,“是妖族的脊椎账本!记着每一笔被神仙吸干的妖命!”
骰子脱手落地,骨面翻转出“剜心”卦象。血罗刹瞳孔骤缩,红伞“唰”地张开,伞骨化作白骨刃直刺哪吒心脏!
骰子碰撞的瞬间,伞柄青蛇皮突然蠕动,传出申小豹残存的东北脏话:“*操他祖宗滴玉皇大帝!*”声波震碎密室顶部的阐教监听符咒,金色碎片如雪纷落。
血罗刹的刀刃在距哪吒胸口半寸处骤停:“赌命是幌子,赌的是那群神仙听不懂东北骂街!”她甩伞收刃,从伞骨抽出一根泛黑的脊椎骨,“妖骨给你,但你得答应——”
“杀光阐教税吏?”哪吒攥紧妖骨,触感滚烫如烙铁。
“不。”她咧嘴一笑,露出镶金的犬齿,“教那群税吏的孩子玩嘎拉哈,玩到忘了怎么跪神仙!”
东海禁地的水压碾得哪吒耳膜渗血,敖丙的冰锤抵在自己逆鳞上,龙血从鳞缝渗出,凝成冰晶坠向深渊。
“龙鳞给你,但我要你一滴血——”敖丙的吴语柔软如绸,内容却冷硬如铁,“若将来龙族成新天道之敌,你须亲手杀我!”
逆鳞剥离的刹那,海底响起四海龙王的咆哮,声波裹挟胶东方言咒语:“*不肖子!恁的舌头该喂鲛人!*”敖丙猛然咳血,冰锤炸裂成盾挡住追兵,鳞片上的血书在暗流中发亮:“逆鳞非鳞,是龙族的哑巴舌头。”
哪吒攥紧龙鳞,掌心刺痛——这鳞片在呼吸。每一道纹路都是被天庭抹去的百越古语,龙族用沉默背负千年,直到敖丙自残破封。
太乙真人的火锅炼器炉沸腾着麻辣仙汤,青铜兽(河南腔)和黑铁兽(山东腔)趴在炉边吹牛,唾沫星子飞溅:
“俺们那炼丹用胡辣汤底!太上老君喝了直窜稀!”
“恁吹吧!山东大葱插炉眼里,炼出滴金丹比恁脑壳还大!”
哪吒趁机探手入炉,指尖刚触到仙血,太乙真人的醉眼突然清明:“瓜娃子!仙血是川渝方言的冒火元音,你娃嗓子嫩,当心烧成哑巴!”
火锅猛然爆辣,仙血凝成辣椒状利刃刺向哪吒咽喉!
青铜兽急吼豫剧《穆桂英挂帅》:“*刘大哥讲话理太偏!*”黑铁兽同步吼山东快书:“*武二郎打虎景阳冈!*”声波对冲下,仙血辣度骤减三成。哪吒趁机甩出草药精灵根裹住仙血,甜雾与辣气相撞,炸出一团桃粉色蘑菇云。
太乙真人瘫回酒缸嘀咕:“甜辣鸳鸯锅…要得…”
孟婆的当铺柜台刻满苏州评弹工尺谱,她翘着兰花指推过一碗汤:“灵根只值半滴泪哟~”
汤面浮现草药精剜心场景:垂死孩童吞下药丸后哭嚎:“苦…阿嬷的梨膏糖才甜…”草药精弥留之际呢喃:“原来人最苦的泪,是盼不到回甘。”
哪吒捏碎汤碗,灵根爆发的甜雾呛得孟婆咳嗽:“作孽!甜得我假牙都黏住了!”她甩出泪状结晶瓶,标签写着:“人泪=希望赊账的利息”。
结晶瓶内悬浮着无数细小光点——是凡人临终前未说出口的方言遗言,被孟婆混着孟婆汤回收再利用。
铁算仙的灰毛鼠群叼来地府劫灰,账本“鬼工鸟篆”实为山西票号暗码。哪吒暴怒掀桌:“老子不懂做账!”
“解个锤子!”铁算仙嗤笑,“这是山西醋坊的酿曲口诀!*春曲夏晒秋捞冬藏*…”
青铜兽突然插嘴:“恁念反了!这调调像俺河南烩面搓剂子!”黑铁兽用山东话吼:“*和面要揣!踹!嘬!*”
众人南腔北调胡乱拼读,劫灰竟自动聚成冥土。铁算仙的算珠崩落满地:“混沌之音,才是解封密钥!”
五器入手的刹那,妖骨刺入哪吒右臂,龙鳞割破掌心,仙血灼烧经脉,人泪腐蚀皮肤,冥土吞噬血肉——
“破鼎器是五把反骨钥匙!”铁算仙的鼠群啃咬哪吒脚踝,“专杀救世主!”
血罗刹红伞骤张,伞面浮现申小豹的东北血咒:“*让它们疼!疼到忘了谁是主子!*”哪吒咆哮着将混天绫捅入丹田,裹挟五器搅动灵台:“破鼎?老子先破神仙命!”
剧痛中,哪吒瞳孔闪过殷夫人残影——她正在农家灶台熬粥,用山西话哼唱:“*枷锁熬久变锅巴,神仙也馋这一口呀~*”
混天绫沾染五器之力后,隐约浮现万妖幡纹路——为第四幕方言核爆埋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