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青离开了庙宇，在夜色中孤零零地飘荡。
他的心情沉重至极。
他生前尚且能凭借苦读挣扎着寻找出路，可如今，身为鬼魂的他竟然连“鬼”的存在意义都快找不到了。
托梦不行，显灵不行，就连鬼怪们赖以生存的“恐惧”都已经变成了人类的娱乐消遣，他还能做什么？
他看着人类的世界——
街道上灯火通明，监控摄像头无处不在；智能设备覆盖了生活的每一个角落，人类的时间被碎片化的信息填满，他们连自己活着的时间都不够，又怎么会在意鬼魂的存在？
这与他记忆中的世界截然不同。
他开始意识到，自己不仅仅是死了，而是彻底脱离了人类的文明。
这个世界已经不属于他了。
他站在一条商业街的上空，看着街上的人们匆匆行走，有人低头刷着手机，有人戴着耳机快步前行，偶尔有情侣并肩而行，眼里只看得见彼此。
没有人停下脚步。
没有人回头。
甚至，连动物都不再对鬼魂敏感了。
阿青注意到一只被拴在路边的狗，他小心翼翼地靠近，想着是不是能让狗察觉到他的存在，哪怕只是一声惊慌的狂吠也好。
然而，那狗连头都没有抬，反而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趴下，尾巴轻轻拍打地面，似乎对空气中微弱的鬼气完全不感兴趣。
阿青呆住了。
连狗都懒得看鬼了？
他有些崩溃地蹲在地上，抱着头。
“完了，这年头连做鬼都不行了吗？”
“你以为只有你遇到这种情况？”
熟悉的声音在他头顶响起，阿青抬头一看，魏志不知何时站在他的身旁，双手抱胸，语气里带着几分幸灾乐祸的意味。
“你们……怎么来了？”阿青愣了愣，发现不仅是魏志，刘婆婆和小白也站在附近，幽幽的鬼火在他们身旁浮动。
魏志耸耸肩：“看到你这样，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崩溃。”
小白叹了口气：“你走的时候气势汹汹，结果这么快就灰溜溜地回来了？”
阿青低下头，苦笑：“我是真的没想到……时代变得这么快。”
刘婆婆温和地看着他，道：“我们都经历过你现在的心情，刚成为孤魂的时候，每个鬼都会想方设法让人类察觉到自己的存在。但如今这个世界……已经不再是我们的时代了。”
“所以我们唯一的选择，就是适应它。”魏志缓缓开口，“适应它，融入它，否则，就只能像那些彻底消散的孤魂一样，化作尘埃。”
阿青苦笑：“适应？可我们连实体都没有，连狗都看不见我们，怎么适应？”
魏志勾起嘴角，笑容里带着一丝狡黠：“既然人类不再相信鬼魂，那我们就不让他们‘看见’。”
“什么意思？”阿青皱起眉头。
“我们不能再依靠‘直接吓人’的方式。”魏志缓缓说道，“既然人类已经习惯了灯光、监控、科技，那我们就换一种方式。我们要让他们自己‘发现’鬼魂的存在，而不是被我们主动吓到。”
阿青若有所思：“让他们自己发现？”
“对。”魏志眼神一亮，“直接显形、作祟、托梦都已经过时了。你发现没，现代社会的人比起亲眼见鬼，更喜欢听‘真实灵异事件’、都市传说、AI灵异图片、监控画面上的鬼影？”
阿青愣了一下，忽然想起自己在城里游荡时看到的东西。
——地铁站里，一群年轻人围在一起，看着手机屏幕，讨论着一张“拍到鬼影”的照片。
——便利店里，店员们分享着一个最近在网络上流传的视频，说是一家智能音箱在深夜自动播放怪异的语音。
——某个出租房里，年轻租客在社交平台上发帖，说自己的监控摄像头在凌晨三点拍到了一道白色的影子。
这些东西，全都是“间接”的，真正的“鬼影”从未直接出现在人们眼前，但他们自己创造出了恐惧。
魏志微微一笑：“人类害怕的不是‘鬼’，而是**‘无法解释的现象’。**”
刘婆婆缓缓点头：“只要他们心里对‘鬼魂’还存有一丝敬畏，我们就不算被彻底遗忘。”
小白跃跃欲试：“听起来比单纯的吓人有意思多了！那我们该怎么做？”
魏志看向阿青，嘴角微微上扬：“你不是已经试过电子设备了吗？或许，这正是我们的机会。”
阿青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他回忆起之前的失败经历——直接操控电子设备的难度太大，因为现代设备都有自动修复功能，鬼魂的干扰很快就会被消除。
但如果换个方式……
“我们可以制造一些微妙的‘异常’。”阿青缓缓说道，“不直接让设备崩溃，而是让它们出现一些诡异的细节，让人类自己去发现。”
魏志满意地点头：“继续。”
“比如……”阿青思索着，“在某些照片里，‘不小心’多出一个模糊的影子。”
“在某些AI生成的图片里，藏一张鬼脸。”
“让智能语音助手在深夜突然说一句模糊的低语。”
“让监控画面偶尔闪过一抹白影。”
小白兴奋地拍手：“好主意！这种方式比我们以前的那种硬吓唬人更高明！”
刘婆婆也微微一笑：“这样一来，人类不仅不会不信，反而会自己去传播、去放大这些灵异现象。”
魏志点头：“没错。这年头，真正的恐惧不是看到鬼，而是他们自己不确定‘是不是有鬼’。”
阿青看着他们，眼神逐渐坚定。
“那就……开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