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欠她太多
李渊错愕地看着这一幕,眼神在那裘衣大氅上一闪而过。
他曾见友人穿过这么一件氅子。
皮毛没有这般细腻,色泽也不如这件光亮。
但那友人是光禄寺卿家的公子,那衣衫是他宫里的太妃祖母赏的。
眼前男子递来这件,更奢华更富贵也更珍稀,他的身份……又该是怎样的人中龙凤。
观察其眼神,更是久居上位的强势和冷漠。
他一介秀才,连举人的功名都没有,怎么敢跟这样的人物抢夺心仪的女子?
连心底的那丝嫉妒之意,看起来都可笑之极。
心中长叹一声,不再看玄翼,怕暴露出他那点可怜的自卑与嫉妒。
眸光再落在云清絮身上时,心绪平静许多,不再像之前那样,结结巴巴面红耳赤了。
“姑娘……”
李渊拱手,语气真挚而诚恳。
“京郊大雪,流民作乱,京城近来也很不安生。”
“姑娘白日里还好,夜间出行,尽量不要一个人,以免身涉险境。”
上回在铺子里,她是一个人。
如今在这混乱的南城,她还是一个人。
眉宇之间,也有愁色,想来是遇上了什么难事。
“万般万事,都不如姑娘的平安健康重要。”
“在下还有别的事,便不叨扰二位了。”
李渊不再多言,转身离开。
云清絮苍白冰冷的指尖,攥着玄翼搭过来的锦裘,手指抓着上面的绸带,下意识地看向那道转身离开的青衣身影。
心底,滑过一点暖意。
倘若……
“他是谁。”
玄翼冰冷的声音,如梦靥一般,乍响在耳后。
云清絮眼底的迷茫之色,霎时烟消云散。
她猛地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一把扯下身上的大氅,准备还给玄翼。
“民女自己的事,不劳王爷挂念。”
“穿上!”
玄翼命令她。
云清絮动作一僵,眼底闪过讶异之色。
疯了吗他?
玄翼却不管不顾地走近她,强硬地将那大氅给她套上,又将绸带系了个死结,将她捂得严严实实的。
做完这些,看着她眼底隐忍的怒意,他才讪讪退后两步。
“刚才那人虽清瘦羸弱,但有句话倒没说错。”
“京中近来不太安稳,你尽量少独自出门。”
说到这时,玄翼抬眸看向那门庭若市的越秀楼,想到手下传来的消息,眼底闪过一抹复杂之色。
当初,在方城折腾出蝗灾的那一股势力,逐渐冒头,被他抓住了几只爪牙,顺藤摸瓜,找到了几个关键人物。
与这越秀楼有脱不开的关系。
“云姑娘,本王送你回府吧。”
玄翼转身就去牵马,“出来的太匆忙,只骑了马,未乘马车,还望云姑娘莫嫌弃与本王同乘一骑了。”
云清絮冷冷地看着他的背影,揭穿他道,“是柳叶告诉你的吧?”
玄翼身体一僵。
云清絮却忍不住开口讥讽,“当时在街上,怪我瞎了眼,没看穿你们主仆二人演的把戏,引狼入室,倒往府中买了个摄政王府的好忠奴。”
“摄政王,柳叶这丫头吃着我云府的饭,却做着你摄政王的买卖,你们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
玄翼被云清絮当面揭穿,眼底的尴尬之色一闪而过。
“絮儿……你听我解释……”
“不必解释了。”
云清絮打断他,转身看向那灯火通明的越秀楼,“你若想道歉,今夜便带我进去。”
玄翼动作一滞,错愕地看着她,“絮儿,此地……”
云清絮抬眸看他,没有任何躲闪,“怎么,你们男人去得,我便去不得?”
“更何况,你们男人是为了那些肮脏不堪的目的去的,我比你们高尚,我是去欣赏,有何不可?”
玄翼却拧眉,仍是犹豫,“絮儿,这里贩夫走卒什么人都有,鱼龙混杂,你……”
云清絮冷笑一声,“王爷莫不是忘了,民女比他们还不堪?”
“民女如今与兄长一起……都是待罪之身。”
“哪里来的脸面去挑剔旁人?”
此话一出,玄翼顿时有些无措,他急忙解释,“你兄长之事,本王自会为你摆平,你不必着急。如今秋闱放榜在即,无论是朝堂还是民间的百姓,都在关注着榜单之事。若此时重提你兄长的案子,只怕将你兄长推到风口浪尖之上,对你兄长反而不好。”
“你放心,本王今日向你保证,定让你兄长恢复清白之身!”
他信誓旦旦承诺的样子,让云清絮有一瞬间的恍惚。
身后灯火如昼,长街人影稠稠。
衣服上有他的余温,那淡不可察的沉香,丝丝缕缕,顺着清冷的空气,钻入心房。
云清絮忽然有些委屈。
为前世的自己委屈。
前世,他不必做承诺,不必这般郑重,更不必对她炽,热。
他只需给她一个容身之处,不要再让那些奴仆们凌虐她和渊儿,给渊儿请一个大夫,不要杀了她的兄长……
她便会对他感恩戴德,安心在他王府后院待一辈子。
可为什么。
这份温柔与承诺,来的这么迟。
迟到……再也无法缝补她那千疮百孔的心脏。
一个人的眼神中,怎么会有那么多的情绪。
痛苦、挣扎、悔恨、怨念。
玄翼被那眼神中的情感给刺到,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滑上心间——
难不成,絮儿也做了同样的梦?
面色,陡然煞白。
光是那走马观花的梦境,他便能想象到梦中之人,在他后院里遭受的磨难与痛苦,更何况是亲身经历呢?
怪不得要让他赏她一碗避子汤,怪不得每次见他如避蛇蝎,怪不得看他的眼神总是带着冷漠和恨意。
谁经历过那样的梦境和人生,会选择原谅?
不当场杀了他都算好的了!
玄翼像被人施了咒法一样,定在原地,浑身僵硬,血液冰凉。
甚至不敢抬眼看云清絮。
直到,她清冷的声音,将他唤醒。
“摄政王若是不打算带我进去,那就自便吧。”
“我自己也可以进去。”
兄长神神秘秘地进了这越秀楼,她必然要跟过去的。
只是越秀楼不收留独身的女子,她尚需回府换一身兄长的衣服。
来来回回耗费些时间罢了。
云清絮眼神落在玄翼牵来的那匹马上,有些意动。
因为前世的阴影,她从前,对马儿避之不及。
可自从上回跟姜叙白同乘马儿进宫之后,她发现这马背也没有她想象的那般难骑。
今夜……
“本王带你进去。”
玄翼不等她说完,立刻应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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